妖魔嗤笑,目光冷然,道:“你起了色心,关他什么事?”
刀疤僧人说:“我知道,你是妖魔,是魔王波旬的人,最会勾引蛊惑,这都是释尊对我的考验!”
妖魔看破对方的拙劣掩饰,无情戳穿道:“你这种人,心有不轨,只会说是魔王波旬在扰你,就算不是波旬,还有他的三个女儿,爱欲、爱念、爱乐,千错万错,都是魔的错。”
刀疤僧人被一语戳穿,气急败坏,说道:“休要胡言!怀璧其罪,这副皮相就是你的罪!依我看,你这么殷勤地天天找明净,怕不是对他动心了吧?”
僧人见妖魔不答,以为自己发现了秘辛,洋洋得意道:“只可惜,明净是不会看上你的!你的罪孽深重,已是污泥一整潭,而他莲台高坐,智珠在握,修得金身,转于救世轮,有如天上明月,怎么愿意落进你这泥潭里?”
刀疤僧人的话戳中了妖魔的命门,只见他蓦地抬起头,金眸狠骄地瞪向那僧人,道:“你要还想留得命在,就把嘴闭上!”
那刀疤僧人是个色厉胆薄的,见到妖魔这副模样就不寒而栗,又连退了几步,气势弱了大半,只是还嘴硬道:“看来我是正中你的心事了!佛魔不容,势如水火,明净每夜会答应来看你,那只不过是因为可怜你,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你充其量是他成佛路上的绊脚石!”
“滚!!”囚牢中的妖魔对他已是烦怒至极,躁烈地牵掣着玄铁链,顶着千钧重的枷锁,猛地蹿腾起来,那气势仿佛要将玄铁链挣断从里面冲出来把他撕碎。
刀疤僧人被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魂飞胆裂,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退,直退到大门口,才连滚带爬地跑了。
妖魔瞪视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目眦泛红,匀着吐息,许久都没有收回视线。
……
日跌时分,诵经声依旧照念,妖魔依旧沉默地跪在琉璃塔的中央。
日入时分,一百零八位僧人纷纷散去,到了人定时分,寺中僧人止息,塔内悄无声息,唯有月光。
在成魔的那八十多年里,伏?最喜欢的就是在醉酒后做一场逍遥的梦。
那些梦飘摇着,在涌沸成流的韶光里,当中有光风霁月,有云蒸霞蔚,碧桃林间是最动人的姑娘,庭院中坐着他想见的人,木桌上是他眼馋的菜肴,夤夜浮着华灯千盏,云锦床榻间烫入魂骨的一句爱你。
今夜,伏?在昏沉之中,意识不清醒,也做了梦。
梦里,他穿行在空无一人的街巷里,天是血红色的,地也是血红色。远处,有人喜极而泣,狂笑道:“该死的虞渊城!我终于出来了,我终于自由了!”
他循着声音望过去,不见人影,欢呼声只回荡在空巷里。他感到茫然,四处寻找着声音,直到他低下头,惊觉那人的头颅就被踏在他的脚下,头颅的脸上还凝固着喜悦的笑容,翻着青色眼白。他惊恐地倒退两步,才发现这条街巷就是用万具尸骸铺就的,他走的这条道是一条血道,他踩碎的是他人嚎啕含冤的亡躯殒骨。
红日悬在天尽头,他却不敢再往前走,那些骸骨翻滚着,拉扯着他往下陷落、沦堕,鬼音嘈杂,他们争先恐后地对他说。
那些韶光已经不属于你了。
罪业昭著,你翻不了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