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盐还是糖?”伏?指着灶台上的瓶瓶罐罐问。
“糖。”
“这条鱼怎么做?”
“你想动手吗?”
“我试试。”伏?伸手接过烈成池手里的鱼,那鱼鳞白如银,他捧着鱼在手里,一动不动,正思索如何处理它,没料到那鱼是活的,直接从他手里窜出去。
伏?眼疾手快,一个反手,不小心出手过重,把鱼愣是给拍死了。
“无意杀生,罪过罪过。”伏?双手端着鱼,把它平放在砧板上,交给烈成池处理。
烈成池无奈摇头,横切一刀将鱼腹剖开。
伏?将手洗干净,坐回老位置,打算还像上次一样,老老实实地听窗口小雀儿讲相声。
结果今天有些阴天,小雀儿们不来,窗外迟迟没动静。他待得无聊了,开始昏昏欲睡,而烈成池一直没起灶火。
不起灶火,留他伏?何用呢?
伏?又起身,看到烈成池神情专注,仔仔细细地处理着什么。
定睛一看,发现他正在剔鱼刺。
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难道是鲥鱼?”
烈成池点颔首。
伏?想起之前自己说过的戏言,要烈成池端一盘没刺的鲥鱼给他。
他倚在灶台前,旁观烈成池用镊子剔刺,心想,真有人能为了他把鲥鱼的刺一根根剔出来?
结果不知不觉间,那被剔出来的刺已经在盘中摞成了小山堆。
……
另一头,冷月环进了江素问的房,照常为江素问换药,走前忽然问他:“那支碧桃我想画在手臂上,可疤痕留在右臂,我自己画不得,你为我画可好?”
冷月环在买颜料之前,怎会不知自己伤在右臂,显然是一早就打好的小算盘。
江素问闻言一怔,露出迟疑。在姑娘手臂上作画,此事太过逾矩。
“好嘛?好不好嘛?如果我左手把花画得歪歪扭扭,擦不掉了,火狐狸肯定又来笑我。”
冷月环惯会缠人,能搬出左一个右一个理由,江素问最不擅长拒绝,特别是对冷月环,到底还是答应了。
冷月环的明眸弯成勾月,两步跑出门,去取她买来的鱼梦花。
归来时,江素问已在器皿中调起颜色,他一手抬腕握管,一手拂着衣袖,显得清雅绝尘。冷月环将鱼梦花放进石臼中,用木杵一下下地捣碎成汁。
窗外,繁茂的绿茵爬上墙,在桌案前投下斑驳的影,随着夏风飒飒地轻摇。
待那鱼梦花碎成汁液,冷月环将它们倒进江素问调好的颜色里,来回搅匀了。
江素问提起笔,问她:“你想要怎样的碧桃?”
“就在这里,沿着这三道疤。”冷月环抬起手,用指尖从手腕处缓缓划至臂中,说:“画一整枝的粉碧桃,六朵七朵,攒聚枝头。”
江素问心中了然,提管在她手臂上轻轻落笔。冷月环的手臂白嫩如玉,唯有疤痕扎眼。江素问看到伤疤,手底勾勒的速度渐是慢了,也更轻了。他心知不可再答应冷月环的请求,这些伤是由于他的疏忽所受,如此下去只会让她吃更多的苦。
同一窗前两个人,全然不同的两个心思。
冷月环注视着江素问在她手臂作画,默不作声,这一幕于她而言,远比俗世里颠鸾倒凤更加情意浓、难忘却。
天际云卷云舒,案前摇晃的影忽明忽暗。
江素问的画风轻淡如他本人,这枝碧桃大概已是他此生作过最艳丽的画,一枝锦簇花团不着痕迹地盖住了整片伤疤。
冷月环在窗前日光下举起胳膊,对着光影细细地看,怎么看都怎么喜欢,忍不住反复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