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很快就好了。”斛律偃低头在芈陆发间亲了亲,温声细语地哄道,“若你觉得累,便睡上一觉,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芈陆偏头避开斛律偃的手腕,他又张了张嘴,显然有话要对斛律偃说。
斛律偃配合地将耳朵附上去:“你要说什么?”
芈陆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揪住斛律偃的衣领,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漏气的风箱,一边说话一边呕血,话说得艰难,也说得口齿不清。
“不……不是周尚的错……”芈陆痛苦地挤出解释的话,“是其他人附了周尚的身……你别怪周尚……”
斛律偃怔了一下,转头直愣愣地看向芈陆的眼睛。
芈陆把想说的话说完,无憾地闭上眼。
斛律偃安静片刻,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又哭又笑,看着怪异至极。
周尚?
这个时候芈陆担心的人居然是周尚。
那他呢?
他以后该如何?
芈陆就没有想过这些吗?
这一刻,斛律偃如坠冰窟,寒风宛若刮在了他的骨头上,刺骨的冷爬遍他的全身,他的四肢是冷的,身体是冷的,血液也是冷的。
甚至有那么一瞬,他眼前被黑暗覆盖,挣扎过来后,整个天地都在旋转。
周尚正带领剩下的人和斛律幸的人纠缠,听见斛律偃又哭又笑的声音,周尚吓得不轻,颤声喊道:“帮主。”
斛律偃脱下衣服裹住芈陆鲜血淋漓的身体,他用鼻尖在芈陆的脸颊上轻轻蹭了两下:“我答应你,我不会怪周尚,你也答应我,好好休息,坚持下来。”
说着,他在芈陆的嘴唇上轻啄一下,“你不会死,你不能死,我不允许你死。”
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把芈陆从他身边夺走。
谁、也、不、能。
阴云笼罩了斛律偃的脸,即便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生气或者恼怒,可他那暗沉的眸色仍旧看得心头一悸。
隐约间,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斛律幸和斛律兰父子已经退到城墙下面,他们面色发青,眼睁睁看着斛律偃把芈陆装进一颗化尸珠里,不由得露出诧异的表情。
“爹,他在做什么?”斛律兰惊道。
“疯了,他真是疯了。”斛律幸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仿佛被人塞进了一个马蜂窝,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果然是斛律婉生下的孩子,和斛律婉一样疯。”
竟然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藏进化尸珠里,只有疯子才会做出这种事!
眼见斛律偃拿着化尸珠站起来,斛律幸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连忙转头吩咐斛律兰:“让他们打开城门。”
“打开城门?”斛律兰眉头紧锁地说,“可城门一旦打开,斛律偃他们也极有可能攻进京城。”
“除此之外,我们别无办法。”斛律幸死死捂住一边断臂,喘了口气说,“若不进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斛律兰衡量片刻,尽管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屈服现实,他点了点头:“好!”
话音未落,他便摸出一把银哨,正要放在嘴边吹响,忽然有粘稠的雨水落下,稀里哗啦地淋得他和斛律幸满身都是。
父子俩瞬间满身通红。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们同时一愣,目光在彼此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淋在他们身上的液体哪里是雨水?
分明是血水!
父子俩下意识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堆断臂残肢跟下冰雹似的往地上落——都是城墙上面那些士兵的断臂残肢。
随它们一起下落的还有满身血气的斛律偃。
斛律偃的黑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只有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雪白至极,不断有流水一样的黑雾从他身体里溢出,化作一团黑云将他若隐若现地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