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三十二分。
牧斐忽然在睡梦中心悸,他看见漫天的硝烟浓雾飘忽着上了云霄,炸药爆起火星子掺杂在其中,与坠落的飞机残骸空中相错,只消须臾片刻,远处的怪物嘶吼声越来越近,愈发清晰,他看见黑云压城,弥漫的沙尘散去,是丧尸潮临近基地。
丧尸攻城。
牧斐摸向腰后的手。枪,他听着自己沉重的喘息,在黑夜之中慢慢地走向城楼之上准备应战,这一刻他的身体仿佛变得很轻很轻,脚下像踩着一团软棉花,怎么也落不到实地上去,牧斐依稀记得……他似乎是记得这一切的,可个中细节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了。
“首领!血清失窃了!”
谁偷走了它?
陈远戈的吼叫声暂且将他拉回了现实,牧斐低头闭了闭眼眸,定下心来顺着那条没有光的暗道继续向前走,眼前光亮带着虚幻无比的希望,他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胸口闷痛,仿佛心脏已经被挤压变形。
他不得不停下来调整,却猛地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到了城楼之上,红艳艳的旗帜下,衣衫单薄的少年低头坐在那里,双脚耷拉在城墙之外,他的脚下是数米断崖,远处丧尸的嘶吼声已经到近前……少年回头向他看。
“牧斐。”
牧斐盯着面前的人观察,少年衣裳整洁,白衬衫在劲风的作用下飞扬起来,露出他苍白消瘦的腰身,这人似乎并不像是他基地中的成员……他年纪太轻了,像这样的孩子,早在前几日的时候就被他下令锁在了安全室中进行集中保护,梁琦一个一个按着名单算过去的,不可能遗漏。
是幸存者吗?
牧斐想要走近一些,双腿却忽然没了任何力气,像是死死扎根在了岩石之中,如同不得不在夹缝中生长的野草,他眯起墨眸看着少年侧过来的脸,在发觉那双罕见的琥珀色眼眸的时候,他的心脏剧烈震痛了一下,再想要仔细去看,少年的卷发却像是会擦除画布上脏污的橡皮,遮住了牧斐所有的熟悉感。
“哥哥啊……”
少年轻声道:“你又输了。”
牧斐问:“什么意思?”
少年伸出手,给他看那只管子里金色环状的血清半成品,那是邬云声熬尽了心血研制出来的东西,未来或许能够挽救回世界的勃勃生机,联想到方才陈远戈所说的血清失窃,牧斐猛地上前两步:“还回来!你是谁家的孩子?!”
这么不懂事!
蠢货!
“这是能拿来玩的东西吗?!”
少年挑眉收回手,他不紧不慢地扶着旗杆站起身来,将手臂伸出了城楼之外,牧斐不知为何无力前进,他目眦欲裂,下意识反手掏出了手。枪,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面前的少年:“还回来!”
少年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不还,牧斐,你就到地狱里去报复我吧。”他手中的玻璃管脱落,直直地坠下高楼,与此同时牧斐扣动了扳机,子弹在气流中穿梭,朝着少年急速飞去。
时间拉得极其漫长。
“我讨厌你,牧斐。”
“砰!”这一刻牧斐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他的脚步赶不上少年跌落的速度,这段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遥远的距离,他好像走了很长时间。
不对,不对!
血污汇聚成河流。
牧斐重重地喘息,他朝着城楼的方向竭力行去,却依旧无法阻止这场意外,那双让他熟悉的眼睛从来不是别人家的任何人——那是沈缘,是小少爷,是他的小圆。
“是我家的孩子……”
牧斐张开嘴,再无力发出任何声音。
他失声了。
“……”
“哥哥?”牧斐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扯了起来,清冽的少年音故作恶狠狠地响起在耳边:“喂,牧斐!让你等我都能等睡着,我的冰淇淋呢?!你不会没给我买吧?”
“……”
“我说了玩完就要吃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少年精致的脸在他的眼前从模糊到清晰,沈缘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布偶猫,呲着尖牙随时随地地骂他:“混蛋!你今天就等着栓狗链子给本少爷当守门狗吧!”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牧斐回过神来,握住了少年的手腕,他想那或许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就像小少爷偶尔游戏玩多了夜晚会说一些关于对战的梦话一样,于是他吻了吻沈缘的手心:“我们现在去买,好吗?别生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