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缘握住秦枫的手,颤颤巍巍地跨过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随着他在楼道中左拐右拐进入了一个破败的隔间,仿佛随时都会倒塌的铁门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攻击着沈缘的耳膜,空气中充满了陈旧腐烂的味道,墙壁上的粉刷潦草无比,斑驳无章,墙面上布满了裂缝和霉斑,简直叫人无处下脚。
“先坐。”秦枫拉了把木椅子。
沈缘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法真正地忍受自己干净的衣裳沾上椅子上的腐烂痕迹,他揉了揉手背上青肿的那块皮肤,道:“我站着就好了,话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席五没把你一起带走吗?”
秦枫沉默片刻,反手脱下外衣整整齐齐地叠起来铺在了那把椅子上,示意沈缘安稳坐下,他则转身去拿了两块压缩饼干递过来,外加一瓶没有开封的矿泉水。
沈缘看了看没打开,只是很给面子地把东西塞进了自己口袋里拍了拍,矿泉水就拿在手里颠来倒去地玩。
“抱歉,”秦枫的声音有些哑:“现在确实条件有限,吃的东西用钱买不到,你将就一下。”
沈缘摇了摇头:“不将就。”
“之前没遇到你们的时候,饿得厉害了什么都往嘴里塞,不过幸好身边还有点过期的罐头,好像是那个地下室的前主人留下的,有点腥但是还好,后来席五给我喝热牛奶,我还把之前吃的吐出来了。”
相比于他那时候的困境,两块压缩饼干已经算得上是绝无仅有的美食了,只是他现在不怎么饿不是很想吃而已,在乱世里普通人要学会的两件事是知足和随遇而安,恰好沈缘没有那么娇气,完全可以做到。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留在这里呢,”沈缘屈身前倾靠近秦枫,轻声问道:“不会是为了我吧?”
秦枫道:“是。”
沈缘惊讶:“还真是?”
秦枫道:“一半算是,刚开始我们准备要早晨离开,打算在北方基地将就一晚上整理下武器,席少当天晚上要去找你的,但是凌晨大概两三点钟,我们在基地内遭遇了袭击。”
基地内,遭遇袭击?
沈缘垂下眼眸:“牧斐……?”
秦枫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继续道:“对方用了消音的武器,对地形特别熟悉,我当时也没注意到情况,没打多久,大概五六分钟,后面声音可能吸引到了人群注意,对方就撤离了。”
沈缘问:“有没有……”
“死了两个,斯蒂安在其中。”
秦枫道:“席五受伤了。”
沈缘差点儿整个人站起来,他确实没想到牧斐这个原本一身正义照顾大局的人居然也会做出出尔反尔赶尽杀绝的事来,或许早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想好绝不能叫席五从他这里过去,有前世混乱的剧情在,他这回抢占先机率先动手,直截了当地想要切断这个剧情点之后的一切坎坷。
不过幸好小世界有自动规整剧情线的功能,会在关键时候保护重要角色,席五要是真死了,他这个任务的剧情就完全没有规律可言了,到时候双手一摸黑,他难道要和牧斐来一场你来我往的相爱相杀?
秦枫继续道:“你那边牧斐给你说的消息大概是我们早晨才离开基地,但实际上遭遇袭击的当晚,我们就已经出了城门。”
沈缘问:“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不放心你。”秦枫看着少年那双眼睛,轻声道:“席少怕你哭,怕你饿着也怕你受委屈吃苦,我是纯正Z国人,和你交流没有障碍,所以我留下来了,席少说是至少起个安抚的作用。”
“对了,席少给你留了张字条。”秦枫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
沈缘拿着字条没有看,饶有兴致地问他:“席五怎么不怕我和牧斐睡啊?这个他难道没提?怎么只关心我吃喝,难不成E国人都这么大度?”
“……”
“不会吧?真的没提?”
沈缘委屈道:“那我真的要哭了。”
秦枫罕见地低了低头,他看着自己带着茧子的虎口,斟酌了很久才道:“提倒是提了……是用E语说的,翻译过来的意思大概是……”
“他会把牧斐的生。殖。器打烂。”
沈缘问:“让他做太监?”
秦枫笑了笑:“是这个意思。”
紧张氛围外难得开起玩笑欢快一场,沈缘靠在椅背上乐不可支笑得开怀,眼角却慢慢地溢出了几滴泪水,在年少时没有得到的来自父亲的关照,来自朋友的呵护,他居然在这样一个乱世里头体会到了,那是一种酸涩的,如同青色表皮下橘子入口的感觉。
没有人会哄一个吃了酸橘子的人。
但席五会。
沈缘展开那张写着歪歪扭扭的Z国字体的小字条:宝贝,不要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