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情景都会出现的,何必那么惊讶?
叶莺半天没说出话来。
郁长烬朝她挥了挥手,道:“你出去,我陪他一会儿,叶莺……你叫人去准备一下沈缘的葬礼,务必盛大隆重,叫他走得开心一些。”
叶莺看了他一会儿,没发觉什么异常,便以为教主已经接受现实,只是如今心中悲痛无处抒发,若是为爱人死去而哭泣流泪,叫她这个下属瞧见未免也不大好,有失威严体统……叫她避开,也算正常。
“去吧。”
郁长烬挥手合上门,将自己的袖子慢慢拂落下来,留在他眼前的是沈缘苍白无色的病弱面容,轻飘飘的像雪白的柔软丝绸,他低下头去,在沈缘冰冷的面颊上贴了贴:“你怎么总是叫我做噩梦?”
“说话呀,”郁长烬的声音很轻,唯恐太过吵闹叫沈缘惊吓住,于是便维持着一个很别扭的姿势抱着怀里的人:“又不说话,你总是不爱和我说话。”
“……可你离了我不行的。”
他不过就出去了一晚上,沈缘便把自己搞成这种乱七八糟的样子,身上的衣裳又乱又脏,头发也没好好地束着,手指也一片冰凉,脖颈间直插着的那根簪子,沾满了血迹。
“你再不说话,我便亲你了。”郁长烬低着头,轻轻地碰了碰他苍白的唇角,又低笑着威胁道:“你再这样,我还会做别的事。”
“……”
郁长烬轻叹一口气:“罢了。”
“先叫我醒了再说。”
他抱着怀里的人想要站起身来,手上却忽然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住,郁长烬皱着眉停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沈缘的脚腕间还锁着链子,他把人又搁下去,手上聚起内力,把锁在少年腕间的锁链震碎。
“沈缘……”
郁长烬抱着怀里的少年走入漫天雪白之中,他要去找寻一个能叫他彻底从梦中醒来的方向,却在低头看见沈缘脚腕处的那个血洞时忽然愣住了。
满天大雪,寂寥无声。
所有的情景飞速在他的眼前闪过,伴随着他自高台宴上对沈缘一见钟情,到他们相互背弃,最终落得个囚徒结局的所有一切,沈缘做了被他禁锢的囚徒,于是用一根簪子用力地扎进了自己的脚腕之中想要挣脱束缚,却又因武功被锁无能为力,所以他想到了死。
死亡,也是一种逃离的方式。
“我之前一直在这样做。”郁长烬的心脏再次痛起来,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叫自己狼狈地跌在雪地中:“你怎么也学会了?”
这是梦啊……这是梦!
这明明是一场该死的,叫人恼恨的梦境!
可如今又为何会如此真实?
郁长烬不敢再细想,他加快了脚步,在雪地之中踩出一片凌乱,可万事诸物并非是不想便不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往往越是逃避,越是要直面惨痛。
他的脑子里不断回闪过自己的猜想,他想象着沈缘昨夜躺在床榻间流眼泪的样子,想象着他咬着自己的袖子无声哭泣,他或许是哭到眼睛红肿才昏昏沉沉地睡着,醒来后或许是因为口渴或是饿了肚子,见自己脚腕间锁链禁锢,于是他……
于是他决定去死。
轰隆——
郁长烬膝盖一软跌在了雪地中,怀里的人随之也滚落下去,他急急忙忙地爬过去把沈缘扶起来重新好好地放进怀里,心中一团乱麻缠绕,痛彻心扉。
“对不起,对不起……”
郁长烬轻声呢喃:“我跌疼你了,是不是?昨夜我本不想说那句话的,每一场梦中我都无法好好地控制自己的脾气,总是对你对那些下属无端发火,有时候言不由衷……你能原谅我,对不对?”
他祈求着:“原谅我吧,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错了,往后……往后不论如何,待我醒了这场梦,我好好地对你,你想去哪里我送你到哪里,好吗?你不能总是进到我的梦里,拿这种事来恐吓我。”
“……”
“我太怕了……”
郁长烬缓了缓后起身,他抱着沈缘来到一处冰湖边,思索片刻后却施施然地坐了下来,叫沈缘的脑袋靠在他的怀里:“我,我其实该大哭一场的,以前的那些梦都太悲痛了,每一次我都深陷在里头无法自拔,每一次不好的结局,我都悲伤过后随你而去。”
“我哭到眼泪流干了,才能偶尔勉强地辨认出这是真实还是梦境,后来我发现,只要我在梦里身死,便能回到现实……这次大概也是。”
郁长烬打定了主意:“有些话我随后和你说,我们现在先回家,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