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不会再有谁欺负你。”
少年哭得那样厉害,像止不住那般河水决了堤,从中泄出了万千委屈无措,整个人的力气全散了,瘫在了郁长烬怀里,如同在孤岛之上终于找到了唯一一片浮舟,便死死抓着他不肯放手,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想过去,也不知道那些脑海中的画面其实是他的亲身经历,更无法说出他到底在哭什么,于是只能抓着郁长烬的衣裳不放手。
“教主……”
郁长烬把他裹紧了,问:“是谁欺负你?”
“裴渡,还是卫翎?”
他低声道:“我把他们全杀了,好吗?”
沈缘晃了晃脑袋:“不要。”
郁长烬不明所以,继续问他:“那为什么哭?为什么在这里一个人?你是知道我来了吗?”
沈缘声音哑哑的:“你欺负我。”
“我……?”郁长烬微微怔住,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如何从玄冥教中隔空把人给弄哭了,如今却只能先安抚着少年叫他不要流眼泪,于是握了袖子轻轻地去擦他的眼睛:“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欺负你了,好不好?”
沈缘道:“你骗我。”
郁长烬的心沉到谷底:“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发誓,如果我再骗你,你就杀了我出气,好吗?这样可否?”
沈缘没被说到心坎儿里,顿时哭得更加厉害,声音哑哑地哽咽着,郁长烬没见过他这样哭,他乖乖的像只小猫,头上的毛炸了也不知道自己梳理,整天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唯有在床上被玩弄得实在受不住的时候,才咬着被子无声地流眼泪。
他这么哭,只叫人……先心疼,后意动,郁长烬胸口的那处伤是差点儿去了性命的,可好歹沈缘没伤到最要害处,所以救了几天也便救回来了,只是落了旧疾,每逢情绪波动便疼得厉害,他醒来后伤口未愈,在廊下坐着想了半夜,抓紧了不舍,放手又不甘。
心里的恨意早就散干净,化成了柔软的爱恋,叶莺看见他,问及沈缘去了哪里,他也无法回答,又只觉得不甘心,他生平就这样一个喜欢的人,难不成真的要放手吗?
父亲母亲从未这么教导过他。
放弃才是孬种。
他自幼想要的东西,向来没有得不到的,只有一个沈缘,他是搁在外头担忧无比,放在心坎儿中也怕他难过,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但是怎么可能舍得放手啊……
所以他来了,郁长烬想,就算沈缘不爱他不喜欢他不肯跟他回玄冥教,亦或者是有别的打算,他也要过来一趟给沈缘撑腰,卫翎占着小少主的东西如若不还,他也要替沈缘夺回来,其实见自己心爱的人开心,他也就满足了。
可他没有想到,时隔多日再见第一眼,居然是少年汹涌如潮水的委屈眼泪。
“别哭了,缘缘。”郁长烬来时肃杀胜秋风,到沈缘的面前也只能伏低做小,化成个卑微的模样来哄他:“莫哭了,我再也不欺负你,以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好吗?”
“我什么都不求了。”
求一个没有情绪感知的人的爱,他怎么可能轻易求到?所以不求了,他再也不求沈缘能够喜欢他爱恋他,只愿他能够好好的,这就行了。
沈缘哭了半晌,轻声道:“我刚才,想起了好多人……他们让我哭的,心里,这里……”他摸着郁长烬的手指按在胸口处:“这里好疼。”
郁长烬问:“想起谁了?”
沈缘回身指了指那面旗帜:“上面有朵花,好像是我画的,有好多人,他们在我身边……我不知道是谁,就是很想哭。”
好多人……
郁长烬听着他的话,慢慢地琢磨出来点不对劲,如果他能够与沈缘感同身受,便能轻易地察觉出来——这本就不是难过。
这是时隔多年,跨越山峰重重。
这是痛哭流涕的思念啊。
所以沈缘只能无措地抓紧面前这唯一一个还算熟悉的人,梨花带雨哭得乱七八糟把情绪抒发出来,好让心里发胀的东西流出去。
“我知道,”郁长烬把他推开一点儿,轻声道:“我知道你那时生气才捅了我,你不是故意的,后来我半昏半醒的时候,又想到了你,我只想了你一个人,医药堂的人查出我身体里有残毒,是从你身上来的,我怕你回卫家会出什么事,所以才过来……等回头,我去翻一翻我母亲留下的医术,我给你治病。”
“我不杀他们,好吗?不让你生气。”
郁长烬问:“只来给你撑腰,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