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长烬嘴角噙着笑,薄利唇锋边萦绕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眸中墨色如黑云压城,他的眼睛在紧盯着什么人的时候,就像是在算计着狩一只猎物,若是旁人早就要该被他恐吓得屈身跪拜只求留自身一条性命。
但沈缘不是正常人。
少年翠色眸子缓慢地眨了眨,用那只染了凤仙花指甲的手指握住了面前男人使着劲里的手腕,将他的手松了松,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复又把脑袋压下来,轻声问道:“什么宠物?”
郁长烬微微敛眸:“没有四肢无法独立行走,只能靠人养育,被圈禁起来的……”
“莺莺有鸭子,”少年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闪亮亮的翠瞳扩大了一些,他拨开男人的手,像一只小动物一样用四肢爬着靠进了郁长烬的怀里,思索片刻后用脸颊轻轻地蹭了蹭男人的胸口,问:“教主想要鸭子吗?”
刚睡醒的少年面颊处还泛着热意,他似乎没有羞耻感,也并无人所天生具有的恐惧危险的特征,只是赤着上身靠过来,如同前世他们最浓情蜜意时那般,向他讨着这一份亲近,指节下意识地攀附在他的脖颈间。
郁长烬前世最喜欢的,就是沈缘身上那股子没有被江湖血腥万千世俗沾染,纯净又天真烂漫的气息。
他写的字像鬼画符,握笔的姿势也不大对劲,可却又能认得大部分字,这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他的思想里似乎没有尊卑这种概念,那些看他单纯想要借此来攀附权势的下人心里想的是鬼,面上表现出三分亲和,他就能和别人坐在一起谈半个时辰的闲天。
若非是自己总注意着沈缘身边的人和事,那些下人还不晓得会趁机做出什么来,郁长烬不厌恶自己的夫人来跟他吹枕头风,其实那些人能把沈缘哄高兴了,也算是一种本事,他等着沈缘来和他说他那些“朋友”的职事等问题,可沈缘一次也没提过。
这么思来想去,沈缘也并没有与他提过什么要求,是真单纯还是假天真,郁长烬现如今还不能分明,可那一剑明明朗朗,真实无比,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那沈缘的演技也太好了一些。
“教主?”
怀里的少年用手指头戳了戳他的后颈,眼里似乎有碧水轻波:“您若是想要,我找莺莺要一只去。”
郁长烬仔细地看着他眼眸间的淡光,瞧了一会儿才低笑一声,道:“我已经有鸭子了。”
沈缘问:“在哪里?”
郁长烬道:“在这里。”
沈缘瞳孔微动:“哪里?”
郁长烬:“你。”
沈缘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不轻不重地握拳在郁长烬胸口锤了一下,又趴在他肩膀处小声道:“那教主是狼。”
郁长烬沉默片刻:“为什么?”
“因为你……”沈缘这句话忽然停顿住,他想起了某些嘱托,在半路把有可能会暴露他身份的话咽了下去,只僵硬地掩饰着,在郁长烬的怀中把所有盖在身上的被子全部蹭掉了。
郁长烬没在意,他伸手拿过一旁早已经备好的衣服,轻轻地握住了少年细弱的肩膀,先把白色的里衫给他穿好,又把人搁在床上,折身去摘架子上的外裳,朱金色绣线在下摆处织造起大片牡丹,覆在沈缘身上显得十分贵气。
沈缘未必对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有什么颜色或材质的偏好,但郁长烬的确是存了私心的,这套衣服颜色搭起来,若说不是玄冥教主亲近的妻子,旁人大约也不会信。
他的前世,把所有能为沈缘做得早就做尽了,哪能料到自己温柔以待,存着那样真挚没有半分肮脏掺杂的爱慕之情,怎么就能换来四年毒浸伤他根骨,再又当胸一剑毫不留情呢?
所幸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郁长烬思索着:沈缘若能够在一切发生之前把所有的缘由告知他,那么前世那遭他受的痛,就讨上一月两月的仇恨也就罢了,不至于到不死不休的地步,真让沈缘去死,他还是舍不得的。
“把衣服穿好。”郁长烬听见屋外密信的提示声音,站起身来指了指少年露出来的肩膀,又道:“你在这里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沈缘低头看了看,用手指胡乱地打了个乱糟糟的结,正要侧身躺回去,却听郁长烬忽地轻叹一口气,低下头来把他原先打的结解开,又重新添上一个更好看一些的来。
“教主打得好看。”
郁长烬笑了一声:“你也知道你打得乱七八糟,怎么不晓得在我打结的时候低头学一学?只知道抬着头看我了。”
沈缘没应声。
郁长烬俯下身,用微凉的指尖点了点少年淡色薄唇,轻声命令道:“亲我。”
沈缘抬起眸:“哪里?”
见面前男人没说话,他试探着用膝盖撑起自己上半身,蜻蜓点水一般在郁长烬脸颊处掠过,像是完成什么任务一样,又乖巧地坐回去继续看着他。
“教主……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