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虫附耳凑近来时十分轻声细语,初听只觉得有种怪异的温和,似爱虫间低低的亲密呢喃,可调子却又透着一股子诡异,仿佛是毒蛇穿过了久远记忆的残骸,一口咬在了他的喉咙间精心品尝,细细研磨。
“想起来了吗,小维尔拉?”
沈缘被他这话里话外的叙旧意思搞得有些无所适从,忍不住按着椅子轻轻退开了一些,木质的雕花藤椅尾部与地板相摩擦,发出一阵极其刺耳的声音,他抬起眼眸,那双自上而下盯着他的蓝色瞳孔中央冰面碎裂,漾起潺潺暖流。
沈缘没答,他依旧谨慎地看着面前这只雌虫,指节按在椅子扶手间,微微后仰着身子,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防备姿态,洛戈林或许是包下了这家餐厅一整天,所以整栋大楼从上到下,除去必要的工作虫员外,再没有其他来用餐的虫会出现在这里。
防备一只勉强称得上是“旧友”的雌虫,一只S级的军雌上将加之皇室雌子,一只许多年都没有联系过的雌虫,这十分有必要。
“维尔拉在做什么?防备我吗?”洛戈林的眼睫微微下压,蓝眸之上一片暗色阴影附着,他看着身前这只已经长大了的小雄虫,脑海里的记忆从恍惚一片直至变得十分清晰,维尔拉小时候就貌美漂亮,长大了也不负所有虫的希望,精致得像皇宫中娇惯的紫色小花儿,这朵花本来就是许给他的。
没能看着自己的雄主长大,真是遗憾。
“我们太久不见了,这不是维尔拉的错,但是很显然的,你让哥哥难过了。”洛戈林用手心托着小雄虫的下巴,就像是捧着一颗易碎的晶莹宝石,这颗宝石反射出来的冰冷光线照进他心头里面,却猛得烧起了滔天火海,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欲望逐渐迸发出来,叫他忍不住想要将维尔拉脖颈间的不明痕迹用刀刃彻底剜去。
但是不可以。
维尔拉是脆弱的小雄虫,他没有自己那样坚韧强健的身躯,也无法拥有雌虫天生的优良自愈能力,最重要的是……他会疼哭的,或许会像只是一只小虫崽时那样,拿走了他喜欢的毛绒圆球,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所以这柄刀刃,应该对准那只不知天高地厚亵渎了他命定雄主的雌虫,而不是他心爱的雄主。
“洛戈林……放开我。”
沈缘几乎已经退无可退,他微微仰着头,被迫与面前这只雌虫的蓝色眼睛相对视,一些久远的记忆穿过时光,在此刻被彻底打碎,他们之间不仅仅横跨着数年离别,还有哀怨,仇恨,厌恶以及早就无法挽回的曾经。
洛戈林轻轻压下眸子:“除了这个,维尔拉没有其他的话想要对我说吗?比如……想我了?”
沈缘眉心轻蹙,半晌后问他:“我说了你会放开我吗?”
洛戈林:“会。”
沈缘立即道:“我想你了。”
洛戈林看着他,忽然笑出了声,雌虫缠着绷带的手腕从袖口下露出来一截,湿润的血迹从其中渗透出来,染红了那块原本是白色的长布,他用伤痕累累的手心擦去小雄虫下巴间沾染上的那块血渍,随即撑住了维尔拉坐着的椅子靠背,就像是已经完全将他拢入怀抱之中。
“不合格,维尔拉。”洛戈林低下头,雌虫身躯的巨大阴影覆盖上来,将椅子上的小雄虫遮掩住,偌大的餐厅之中灯光璀璨,却唯有这么一小块地方,充斥着昏昏暗影:“我来教你吧,雄主。”
“等等……!”
沈缘下意识后靠,却被一只手猛地按住了后脑,雌虫的嘴唇吻了上来,带着不容许拒绝的意味,他的舌尖迫不及待地抵开了小雄虫刻意紧闭起来的唇齿,继续向里探入,疯狂与爱欲并存,在他的口腔中燃起一簇火苗。
沈缘用力地想要推开他的胸口,却只能无济于事地被迫承受这个热烈的亲吻,面对阿莱特斯,梅霍尔德,亦或是任何一只其他的雌虫,他都可以做到游刃有余地去征服或驯服他们为自己所用,变成他手里的一把利刃,为他破开宿命的死局。
但是洛戈林不可能。
这只雌虫是没有任何底线的,如果想要让他来变成一把刀,他只会索取更多的东西当做这一场游戏的交换,他可以笑吟吟地对虫说话,像一位真正的温和的帝国上将那样指导自己不成器的下属,可下一秒,他手中的枪会抵在那只雌虫的脑袋上,面不改色地将他爆头——这是他亲眼所见。
“雄主……”洛戈林的嘴唇微微后移,停在了距离小雄虫只有一寸远的地方,他的嗓音里带着极致的沙哑,如同古老唱片机中许多年前所存下来音质已经受损的调子:“我想你了。”
沈缘轻轻喘着气,他避开了雌虫过于缠绵悱恻,又夹杂着嗜血疯狂的蓝色眼眸,停顿片刻后毫不留情地告诉他:“我不会成为你的雄主,洛戈林。”
“如果你想要以伤害雄虫的罪名进入监狱待上几天,我可以满足你,”雄虫的声音停了停,他抬起眼睛,道:“皇子也一样。”
洛戈林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心爱的雄对他放狠话,眼底的笑意反而越来越深,他的指节敲击在椅子靠背上打着节奏,像演奏着一首和缓的钢琴曲。
张牙舞爪的小雄主依旧和他小时候一样可爱,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自己抱着那颗白蛋,在小雄虫未破壳时就已经偷偷地吻过他,甚至想要将他藏起来带回宫里去,他想起了小幼崽总是扎歪的马尾辫上他放上去的花环,还有离开的时候……他拿走了雄虫的贴身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