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会因此惊动陛下,维尔拉知道错了,以后会谨慎小心的。”
雄虫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懒散地交叉在一起置于腹间,臂肘抬起随意搭在扶手上,致使少年上衣肩膀处用做装饰的金色穗子自然而然地摇晃着。
沈缘紫眸中笑意盈盈,锋利唇角微微上扬,一袭如缎黑发更显肌肤雪白,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平淡,就好像帝星服务中心的工作虫员报道今日的交通或天气状况那样,没有丝毫起伏。
不该是这样的。
至少现在不该是。
阿莱特斯心想,他的心脏深处在这句话之后忽地猛烈紧缩起来,正襟危坐姿态的脊背间只泛起一片如同在冰天雪地里严阵以待等待作战的凉意,雄虫的笑眸不经意间扫过来,又随意地撇去,削直的黑色睫羽微微垂下去,似乎在盯着面前那杯早已经喝光了的甜茶出神。
雌虫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却依旧没做出任何现实举动来,那天的夜风原本已经把他的脑子吹清醒了,可再一转神,那段短暂的甜蜜回忆却又让他猝不及防地深陷在了那温暖囚笼里。
并非是贪恋那么一点儿爱意,雌虫不会真正懂得那种复杂情感的,就算是作为与他交好的雌虫军官,也不会面对他的伤口做过多的关心,但只是知道这只小雄虫在家里等待他,秉持着荣誉共享的律法,阿莱特斯在作战时,除了皇室对他的精心培育,又多了一层信仰。
开玩笑吗?
可上一世婚后,他无数次都庆幸着维尔拉将那杯奶昔递给了他而不是别的雌虫,如果那些回忆都是开玩笑,那么他重生一世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是为了让他醒悟,让他彻底可以狠下心割舍他的小紫罗兰?
阿莱特斯不明白。
“哦,哦……”虫皇眼睛里温柔颜色更加深沉,看着身旁乖巧坐着的小雄虫,宠溺之意简直陷入了宫殿金色的地底中:“原来是这样,那么维尔拉现在有选定的雌虫了吗?”
沈缘轻轻掀起眼睫,与对面阿莱特斯蓦然抬起的金眸对视,这一次他仔细地看着面前沉默高大的雌虫,没有再无所谓地移开视线,雄虫轻轻笑着,声音有些软:“或许……”
“是有的。”
“但还没决定好,在交谈中。”
如同宫殿前那只古法大钟的指针扎穿了心脏,又抽取出血淋淋的肉块,阿莱特斯金眸紧紧缩起,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小雄虫,心跳刹那间停了一拍。
“等……!”
“阿莱特斯中将,不要对维尔拉阁下失礼。”虫皇转过头来,温柔地打断了他,对于能有如今这般成就的孤虫,他当然骄傲于自己的培养能力,但这只雌虫还没能够真正达到当初西里安的高度。
可作为一把趁手的武器,他显然已经够用了。
阿莱特斯垂下眼眸:“抱歉,陛下。”
虫皇看着他:“维尔拉年纪小,昨日只是与你开了个小小的玩笑,阿莱特斯不要介意,如果你实在着急想要婚配,我可以帮助你介绍其他的雄虫。”
“当然,没有像小维尔拉这样漂亮的了。”
阿莱特斯眸色沉了沉:“不必。”
他握紧了手指:“我暂时没有婚配的想法,谢谢陛下好意。”
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了。
除了维尔拉,他想象不到自己去爱另外一只雄虫的样子,雌虫天生对自己心爱的小雄虫有极强的独占欲,那种疯狂的,歇斯底里,夹杂着血雨腥风的占有欲望,在他的手掌之中慢慢生出了血色的纹路,痛意贯彻心肺。
“阿莱特斯中将。”
面前的小雄虫忽然开口,他微微倾身,通过铺着精致花纹的桌布将手里的某样东西推到了雌虫面前:“给你。”
那是一颗被做成蝴蝶结形状,用可食用纸膜包裹起来的大号水果糖,几乎可以占掉维尔拉手掌的一半——是刻板印象里的小雄虫都会喜欢吃的那种。
阿莱特斯愣了愣,只是一瞬。
雄虫轻轻蹙起眉心,问:“你不要吗?”
这句话如此熟悉……
阿莱特斯几乎是迅速地将那颗蝴蝶结糖果握在了手里,雌虫的心跳加快了速度,和他手背间的青色筋脉鼓动的节奏相洽,呼吸声也逐渐合上了拍子。
“这是……”
如果,如果他能在万千星系中知道前世维尔拉最终的去向,如果他真正地去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分歧和错误,导致他和心爱的小雄虫分开,或者说,如果他能早日劝阻西里安的反叛行为,阻止他的凄惨下场,或许他和维尔拉根本不会是上一世那样的结局。
他这一世完全可以提早规避风险。
那五枪,就当做没有。
毕竟雌虫的身体机能强大,有极好的自愈能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莱特斯轻轻吐出一口气,他抬起眼睛正要说些什么,面前的小雄虫却微笑着强行打破了他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