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你不愿意接受我道歉,但继续留着烙印……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阿洛惨笑?一声,嚯地松手,贾斯珀倒退两步靠着墙壁咳嗽。
身体松快轻盈得让阿洛感到不适。他转过身,往卧室门后看了一眼。
情绪和?生?理上的痛觉都失灵。刚才就是这样,他站在门边,看着仿佛凝固在迦涅离开?那刻的陈设,除了烙印灼烧精神的痛意,什么都感觉不到。
充斥脑海的是荒谬的幻想:
如果贾斯珀没有发现阿涅特?·加罗这个?假名,如果贾斯珀没有向伊利斯告密,如果他在《十一条宣言》上签字的事无人察觉;
甚至于说,如果他能放弃那一腔热血,没有在宣言下签名声援,如果他一直待在流岩城、当奥西尼家忠实的学徒……
只有‘如果’的上半句,没有下文?。
即便是臆想,阿洛也无法具体想象出他放弃了怎样的可能。
不存在假设。只有冰冷的、如水银般缓慢在他血管里爬行的现实。
而表明他被驱逐身份的烙印,原本是与他在流岩城度过的岁月、与迦涅一起的日子?的最后一丝联系。
现在,他就连那份痛楚也失去?了。
“葬礼……”阿洛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单词。
贾斯珀竟然听懂了他在问什么:“死讯公布前?,她都会待在那间房间里。那张藤床会保持她的身体完好。”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如果你想瞒着我下葬——”阿洛收声,面无表情地转身而去?。
贾斯珀皱了皱眉。
阿洛·沙亚刚才的神色,让他罕见地感到一阵寒意。
※
阿洛走在千塔城老宅失修的走廊上。
离开?不到半个?月,他忽然觉得这座宅邸有些太安静了。
他回?家了,这是玻瑞亚最接近‘家’这个?定义的地方。但阿洛仍旧放松不下来?。
通往客房区域的走廊漫长得让他晕眩,他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一路小?跑。他冲进自己居住的套间,用肩膀撞开?盥洗室的门。
黑色石质水盆里无论何时都满溢着清水。
阿洛双手扶在边缘,毫不犹豫,一头将脸扎进水里。
他没有试图换气,而是任由水下缺氧的感觉挤压着胸肺。不可思议,这么埋在冷水里的时候,他反而好像能呼吸了。
刚才与希尔维会面后,窒息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阿洛猛地直起身,水花四溅。他眯着眼睛看向水盆上方的镜子?。
菱形镜忠实地映出阿洛此刻的模样:他上半身几乎湿透了,一粒粒的水珠从头发眼睫、从他的眉骨鼻尖上滚落,打湿他的衣物?,钻进领口。
他泡过水的皮肤湿润,却泛着有些病态的苍白。但真正不对劲的是他的表情。
哪怕眼睛都要差点因为进水睁不开?了,阿洛的眉宇仍旧松弛地舒展着,唇角微微翘起,自信又懒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