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她摁下了锁屏键,屏幕上绽放笑容的少年瞬间被黑暗代替。
这样温柔的眼神并不是对她展露的,这一点她心知肚明——只是,在面对灿耀如明珠的少年,即使看一眼,似乎也能感觉到沐浴在身上的暖阳气息。
似乎只要隔着屏幕望着他,就能多一些逃离这个灰暗世界的慰藉。
她把手机放下,小心翼翼地拉开抽屉。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封信,信封上以清秀的字迹写着“褚海初中三年级四班,龚卿柔收”,寄信人的落款则是“罗筱”。
信封的胶水封口被刀片细心而珍重地裁开,里头空空如也。
这里头本应该放着两张票,是这次35进前20的舞台公演的门票。
“上次你不是说你见到罗筱本人了吗,罗筱还亲自帮你打车,把你送出来,那你再去找他要两张票有什么问题?”
“你真的要到了啊!哎哎,那太好了,茗哥和宋宋没抢到票,你反正也就是个白嫖,又买不起灯牌,穿得这么寒酸去见你哥很给你们前线应援丢脸的哎,浪费了也是浪费了,这两张就给她们吧!放心啦,我们会替你给罗筱加油的!茗哥,快跟宋宋说,让她别在网上问黄牛了……”
……
“你把那两张票卖了?”
“对啊,卖了,茗哥和宋宋说家里不放她们出去,所以就卖掉了。哎呀,对不起嘛,分到的钱分你一半咯,反正你也不去看,不能浪费了嘛。”
那两张票,后头还有一排字。
一张写着“和朋友一起来看吧,玩得开心”,另一张则写着“不要忘了跟父母保持联络,要注意安全”。
这两行字,连带着那两张珍贵的票券,化为她的手机相册里的一张照片。
如果当时能有勇气说一句“我不卖,你把票还给我”就好了。
可惜,她只是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没有说出半句反驳。她甚至还诚惶诚恐地笑了一下,生怕让对方感到不快。
就仿佛老师每年给她留下的评价——
“这孩子挺老实的。”
一般什么时候才会说出这种夸奖词呢?
给那些没有任何能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不拔尖,不出挑,平庸而乏味的人。
他们好像永远不知道该怎么说“不”,面对别人无理的要求,也只是连连点头应下。
不会发火,没有脾气,温顺得像是一团面饼,可以被任何人随意揉捏。
平日活得像个隐形人,哪怕几天几天地不出现,也没有人觉得生活和以前有什么区别。而在有脏活累活苦活的时候,他们的存在感却好像呈几何状上升,所有人都会自然地喊着他的名字,确信他一定会答应下来——就像以前每一次接到这种不属于他的任务时一样。
没人会考虑他的想法,哪怕偶尔有人会诞生“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的念头,出面替他说话,也会在他任劳任怨的笑容和反复强调的“我没关系”中感到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龚卿柔便是这样的人。
因此,她又想着,如果收到那两张票以后,她不要拿到学校去的话,这后头所有的事也都不会发生了。
只是,对于一个平日里极度缺乏关注的小女孩来说,偶像给自己寄信并且送门票,这种能在别人面前炫耀很久的事,她又怎么可能会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呢?
所以,那两张票,早就定好了结局。
看完节目已经是凌晨三点,但家里却是灯光大亮,只听得到龚卿柔一个人的呼吸声。
这样对某些小姑娘来说非常恐怖的场景,她却很习以为常,走到厨房在满是啤酒的冰箱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开了盖、还剩下小半瓶的可乐,抿了一口。
碳酸气体跑光的可乐更近似糖水,口感黏腻发甜,她却喝得小心翼翼,连喝了两口以后,才依依不舍地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