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
柳湛自然瞥见了上首变化,只做不知。皇后和蒋望回离开时,他已收回余光。
非看盘已经上了两道,柳湛不打算动筷,只让内侍斟酒,银盏自酌。
“呵呵。”
旁边柳沛兀地一笑。
“你傻笑什么?”柳湛说着转头,见柳沛正凝视中央演奏的乐伶们。
“曲子好听。”柳沛笑吟吟,“六哥仔细听。”
柳湛静听,奏的是从小听到大,耳要起茧的《卜算子》,当世词曲意象,莫过杨花柳絮,这曲也唱,为着避讳,柳絮一律吟作风絮。
听了一会,无甚特别,柳湛垂耷眼皮觑柳沛,又觑那班伶人,只怕他这个弟弟意不在曲而在人。
看柳沛听曲的时候一杯接一杯喝,把酒当成解渴的水,柳湛不禁多劝一句:“少喝点。”
赶上叙职,淮西安抚使姚拱辰也来赴宴。柳湛早留意到,姚拱辰周围把酒言欢的全是早年一起参与经筵的世家子弟,如今皆至青壮,承嗣继任,他有心热络,举酒杯起身走近。
姚拱辰正和人说笑,一扭头瞥见柳湛,笑意更浓:“殿下来了。”
一帮人亦呼殿下,让出主座。
柳湛边坐下边感叹:“寿春一别,一晃近两月。”
“是啊,这日子过得快的。”姚拱辰附和唏嘘。
柳湛举杯在空中虚绕一圈敬众人,继而笑道:“方才聊什么呢?继续,别因为孤打断了。”
一群世家子聚一起喝酒,回回聊的不过是学问文章、当家立事,若不是官家在上首,可能还多一样时政。
所以有人问起昔年同经筵的工部侍郎曹璟,今日缘何缺席时,众人只猜公干。姚拱辰更是大大咧咧道:“我上京,他离京,我和老曹这些年错过好几回。”
提问的大人却眯眼摆手:“非也非也,不是公干。”
“老曹好像跟工部告了长假,我猜他是回去祭祖了?”
“非也非也。”
“难不成是调任?怎么一点风声没听到?”
“都不是!”提问者神秘兮兮,“老曹家里的正头娘子趁他不在,发卖了有身子的通房,听那通房跟了老曹十几年的老人,他舍不得,告假找人去了!”
众人一听,多不在意曹璟和通房渊源,只觉他拧不清,或多或少流露鄙夷——这帮人聚一起从不聊女眷后宅,显得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唯独一直笑呵呵的姚拱辰听到这话笑骤僵住,眸色一黯。
身侧,柳湛看在眼里,呷口酒,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没事。”姚拱辰摇摇头,恢复寻常神色。
“老曹糊涂啊,怎么能让通房有孕?”有人感慨。
又有人指众人当中某一世家子:“蹇步的通房之前不也怀过吗?当时闹挺大的。”
那唤蹇步的立马变脸:“非要旧事重提是不?”
偏有人想听,蹇步要紧牙关:“不讲不讲!”
丢脸得狠。
得饶人处且饶人,众人未再追问,转
说起重阳菊赋,唯有一和蹇步近几年特熟的,好奇附耳:“唉,到底怎么回事?单独说我听听。”
又是伶乐又是议论,旁人听不见他俩私语,柳湛却听得清,蹇步低语:“多少年前年少无知的事了,那时候以为不留里头就不会,其实……也是有可能的。”
柳湛握杯的手陡然攥紧。
“不会吧?当真?”这群世家子不乏行院行家,但向来只有男子磋磨女子,哪有琢磨自己的?
“当真……”蹇步嘀嘀咕咕教友,柳湛边喝酒边偷听,涨了学问以后心想,东宫也要备些羊肠了。
他再举杯,唇沾了才发现一杯已见底,喝光了。
柳湛臂往后举,示意内侍斟酒,察觉不对,扭头一看身后服侍之人已换成蒋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