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未罗给她挑的衣裳?
萍萍低头,自己身上全是昨晚留下来的印痕,穿抹胸褙子完全遮不住,的确不合适,圆领袍加上里面的连裳,可以直遮到脖颈。萍萍点头道谢:“帮我多谢中贵人,还是他想得周到。”
二女使默默无言,为萍萍重梳发髻,戴上一顶簪花幞头。
衣裳头发皆是宫婢打扮,但来之前中贵人叮嘱过,不可对萍娘子多言。
理好衣冠后,女使垂首打开房门,光亮随之投射进来,萍萍回头一望,亮堂堂的门槛后面站着袁未罗。
他一直等着?
萍萍张嘴打算当面再谢一次,袁未罗却比她嘴快:“好了?收拾一下,殿下要返京了。”
“好!”萍萍干脆应声,收拾些体己物就随袁未罗离开。不是来时他们上船的那个码头,要更远些,她坐了足足一个半时辰的车。
江边戒严,一座水榭半耷江中,门窗紧闭,愈发显得闷热。
进来的马车皆停在水榭旁,袁未罗和萍萍乘的不是同一辆,先下的车,而后给萍萍搭把手:“还好吧?晕不?”
“多谢阿罗关心,”萍萍自己蹦下马车,“这点路没事。”
“那挺好,以后我们换船走陆路,有时候一整天都在车上,还担心你受不了呢——”袁未罗看萍萍脸上没有忧虑,不禁强调,“扬州到东京有一千两百多里路!”
“之前四千里路我都走过。”
“你说大话吧?”袁未罗不信,不自觉提高嗓门,
萍萍只好告诉他:“我一个人从西宁走到润州,路上有车坐都算是好的了。”
“你一个人?”袁未罗反问,又想到蒋望回曾在西宁参军两年,正要多嘴,发现蒋望回刚好从旁经过。
不知怎地,对上蒋望回的眼睛,袁未罗话就卡在喉咙里。
蒋望回先同袁未罗颔首,继而又隔空朝萍萍点了点头。
萍萍快步走近,笑道:“蒋殿帅?”
蒋望回几分赧然:“你都知道了。”他顿了顿,垂下眼,也不知是对萍萍说,还是催袁未罗:“登船了。”
说罢便转身朝码头走,萍萍跑了两步:“官——殿下他还在忙吗?”
往常蒋望回会慢下脚步等萍萍,眼下却走得快:“殿下日理万机。”
萍萍听见这句话,瞅着蒋望回越来越远的背影,止了步。
看来蒋大人也很忙,就不要给他们添乱了。
萍萍转而等袁未罗一起走,江上只一艘比之前来扬州那艘还大一半,高一层的巨艇,前后左右的甲板上全是摇橹。
倘若以前那艘是龙舟,那这就是真龙舟——萍萍晓得这话再不能随便开口,只在心里默想。
她走上甲板,忽然没由来忆起来扬州那夜一码头的花船和船娘,回头四望,这里没有,只见热浪滚滚,浪亮得像镜子。
“找什么呢?”袁未罗问。
“没找什么。”萍萍和他一道登船,走远。
水榭内,柳湛阖着眼,刚听完她讲的每一句话。
他微抬眼皮,瞥向手上那张萍萍的过所牒,只一段润州来回江宁的记录。
呵——西宁到润州,一路所见所闻却又能编得那般真?
他再翻到另一面:方萍,庆丰二年生人……
才十七岁,六年前是十一岁,怎么可能嫁人?
但她在他之前的确已非清白之身,想到这个柳湛就如焚如抽——今日狠下心不见萍萍,欲冷落她,却总禁不住回想昨夜那方小小床榻,亲密无间,她的粉颈朱唇,珠圆玉润,还
有那一声声喉管子里发出来的媚声。
他兀地又忆起,昨天后半夜本来准备停了,萍萍口渴,茶水就在床边几上,她手脚并用爬去喝,他在后面紧紧盯着,改变主意,等她一喝完,就即刻捉住她的脚踝拉回身边……
夏日潮涨,水榭外的太阳烤得浪如沸水,汨汨作响,人心一旦不静,便全是热汗。
他终究还是在夜幕降临后,推开萍萍房门。
天热袍服闷,萍萍回屋后脱了袍子,换了件芙蓉色的背心,听见响动回头,神色一喜:“官,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