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渔松口气,余光落在矮几,一枚金玉如意的玉佩,不知何时留下。
她也不知玉佩是不是萧庭訚故意留下,可转眼想到萧庭訚那句话,斟酌再三还是收起来放在楠木匣子里。
下次萧庭訚再来,还给他。
沈微渔收好玉佩,听到窗棂被雨声叩响,后知后觉踱步来到窗边,伸出手,沁凉的雨水渗过指尖缝隙,没入青石地板。
他是淋雨回去的吗?
沈微渔思绪兜兜转转,收回手用帕子擦拭干净手指,起身回到屋内,却听到叩门声。
她抄起油纸伞,来到院门见到又是上次的管事,提着红酸枝木的提盒来,身边有人打伞遮雨。这次他不装了,毕恭毕敬地道:“这是陛下送来给沈姑娘,说是沈姑娘还未用晚膳。”-
雕夔龙护屏矮足短榻上坐着一人,博山炉吐露袅袅云烟。
屋内时不时传来咳声,有人绕过翠屏端来煎熬好的红莲瓷碗,里头盛满乌黑苦涩的汤药。
“陛下,你淋雨归来,太医说你寒气侵体,需要喝点汤药补补身子。”十三端来汤药,伺候在萧庭訚跟前。
萧庭訚此行没有带随行的宫人,伺候的人也都是他们几人。
堂堂天子,栖居一方狭小天地,连伺候的人都没几个,说出去怕是没人信。
十三腹诽,舀动青莲柄的金勺,萧庭訚招招手,示意自己来。
陛下发话,十三自是拱手递给萧庭訚。
萧庭訚从沈微渔宅院回来,沐浴更衣,去除一身的湿意,谁知身子骨这么容易出事,寒气入侵,需喝汤药。许是生病缘故,萧庭訚的面容多了苍白,可一双眼眸依旧锋利得令人望而生畏。
他小呷几口汤药,便命人送走,咳了几声,凝望着紧阖的窗棂,听那雨声,眼前不由浮现今日的一幕。
十三还在御前伺候,却听到萧庭訚冷冷地开口:“你觉得朕这段时日,对她好吗?”
此言一出,十三斟酌地道:“陛下对沈姑娘一片真心,不惜从京城来到此地,暗地里也派人保护沈姑娘,可谓不用心良苦。”
“朕要你说实话。”萧庭訚听惯阿谀奉承,哪里听不出十三的敷衍,冷冷地扫去一眼。
十三跪在地上,绞尽脑汁地道:“陛下对沈姑娘好,沈姑娘也会记得陛下的情。”
“朕为何要让她记住自己的情。”萧庭訚收回目光,双手攥紧,眼底的阴郁几乎要溢出来。
十三不明所以,陛下不辞辛苦来到此地,吃穿都远远不及皇宫,甚至都没几人伺候,连居住的宅院都不是金碧辉煌的宅院,可这些不是为了让沈姑娘心疼吗?
还是说———
十三挪动身子,试探地问:“难道陛下没有耐心,要将沈姑娘带回京。”
“放肆。”萧庭訚睥睨十三,不怒自威。深夜中,惊雷声轰隆隆响起。
十三吓得几乎都要匍匐在地上,随后又用衣袖擦了擦额头汗水,不敢妄言。
萧庭訚喃喃低语,“朕做这一切都是甘之如饴,何来算计。”
十三惊愕抬起头。
萧庭訚恰好见到十三震惊的面容,神色陡然爆发寒意。
“你们都以为我是故意而为?”他不过是离沈微渔近些,可十三在听到这句话的反应来看,是不是身边的人都以为他是故意而为。
难怪沈微渔一直都不信他,原来都以为他是居心叵测,别有用心。
萧庭訚暗自冷笑,可转眼阖眼深思,又能怪得了谁,是他之前各种手段频出,旁人不信也不稀奇。
他自己也不信,这段时日来到沈微渔的身边,竟也会摈弃所有算计。
萧庭訚暗自嘲讽一笑,眼里浮现了无力。
倏然,屋门被叩响,打搅萧庭訚的思绪。
他随意招招手,命人进来,却见送糕点的王管事提着红酸枝木的提盒回来。
萧庭訚也不意外,沈微渔并未原谅自己,
不愿收下也正常。
可当听到不速之客拜访,尤其是王管事描绘此人的长相跟朝梣如出一辙,萧庭訚睁开双目,眉眼不可避免浮现阴翳。
十三知道陛下一直派人追缉朝梣,眼下他堂而皇之出现在沈姑娘面前是个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