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道不轻不重的男声响起。
紧随其后便是罗帐掀开,用小小的金玉钩在一旁。
萧庭訚已经坐在床边。这段时日他面容清瘦,锐利的眼眸平静无波,可只轻轻睥睨,便让人顿感无穷的胆战心惊。
洪公公垂手招人进来伺候,之后将托盘放在黄花梨木的矮几上,本想亲自端上去给陛下。
然而不速之客却打断洪公公的举止。
“启禀陛下,朝生姑娘求见。”
“事情办好了?”他冷声道
十三下跪拱手颔首示意。
萧庭訚挥挥手道:“打发她走。”
十三当即拱手退出殿内,一直在殿外候着的朝生忧心忡忡地徘徊。
见他出来,迫不及待上前过问,“陛下怎么说?”
“陛下让你先回去。”
“可我哪有地方回。”朝生恼怒道,自己身上的毒药一直解不开,无奈之下只能去履行萧庭訚布下的任务。
打听那位世子在哪里,踩点抓人喂蛊,一个月后大功告成。
谁知这厮狡猾,迟迟不给她解药,中原人果真是不信守承诺。朝生嘟囔着,旋即想起沈微渔一事,突然攥住十三即将离去的衣袖道:“他是不是还在想沈微渔的事情。”
“嘘!”十三朝她露出威胁的神色,“陛下严令宫内上下,不准提这事。”
自从那日在听雨楼台,沈微渔从眼前跳下去,突如其来的大火很快淹没听雨楼。
沈姑娘的尸身很快被找到。
萧庭訚亲眼见到沈微渔的尸体后,猛然吐出一口血,之后便是大病一场。
同时宫内被下了严令,不准任何人提沈姑娘一事。
朝生也听到这件事,大惊失色,好好一个美人怎么就死了,若是朝梣知道岂不是会痛心疾首。
她不敢往下想,眼下想求解药还没求到解药,便问起十三关于沈微渔的死因。
十三缄默再三,随后低声道:“沈姑娘死的时候面目全非,可怜腹中还有胎儿,惨不忍睹,你也休要再提此事。”
“且慢,沈姑娘腹中有胎儿?”朝生困惑地望着他,还未思索。
十三狐疑地望着她,“沈姑娘怀有陛下的子嗣,你不知情。”
她哪里不知情,毕竟可是朝生让沈微渔假孕,可人死后药效也没用了。
朝生再三追问,“你们怎么确认那是沈姑娘的尸身?”
“尸体有沈姑娘的衣裳佩饰,更遑论当时立马请来仵作。仵我一眼便瞧出尸体有胎儿,除此之外,难不成你说这具尸体不是沈姑娘?”十三说到最后眼里的狐疑久久没散去。
宫檐下的寒风吹醒了朝生,知道眼前人可是萧庭訚的属下,多疑得可怕,镇定自若道:“我随口问问,你也不用审问犯人的口吻对待我。”
十三拱手赔罪。
朝生心不在焉摆摆手便离开。
十三见她离开便招呼他人去跟踪她。
未阳宫内,萧庭訚用完晚膳,将自己关在闇室,四面不透风,好似惩罚,不佩戴金玉佩饰,着一身僧衣,席地而坐,敲击紫檀矮几的木鱼,诚心诚意,诵经念佛。
他日日夜夜在后悔当日不该逼迫她去听雨楼台。倘若他不因自己怒火,也不会失去她,甚至连累她腹中孩儿。
萧庭訚每每想到这件事,滔天的后悔与愤怒涌入四肢百骸,以防失态,也为忏悔,他夜夜诵经,只求沈微渔来世事事顺遂,平安喜乐。
他不知不觉中做了一场梦。
梦到沈微渔还未死,还在未央宫,也梦到他如何“愤怒”,甚至流下血泪。
他猛然惊醒过来,梦中一切好似真情实意,胸口传来阵阵闷痛,一直压抑的血腥从喉咙溢出,血迹沾染薄唇。
萧庭訚第一次知道何为痛彻心扉。
之后的几天里,他去了清隐寺,去见已经隐世的和清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