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行路,两辆皮卡沿之字形山路盘旋而上,田里的禾苗已经长得老高,毛茸茸像小兽柔软的肚皮。
天空高远,白云逐风,远方群山上投射出大片阴翳,如匍匐巨兽,近前,野杜鹃从峭壁裂隙间斜刺出娇艳的玫红,花瓣随风滚落,跌进河道,随水奔向远方。
车开到大坝底下,前面有个废弃的水文监测站,已被落叶和荒草淹没,旁边一条两人宽水泥小道斜出去,皮卡塞不下,需步行上山。
还不到丰水季,坝上只放出可怜巴巴一小股,好在前阵子下过雨,河水看起来还算清澈,对岸新发了大片芦苇,茎秆细长而柔韧。
沈新月搀扶外婆下车,老太太指着路边一丛低矮灌木,“刺泡。”
这是乡下常见的野果,浑身多刺,果实鲜红呈泡状而得名,江有盈跟刘武去摘了一把回来,分给大家吃。
柳飘飘表情慎重,“没毒吧?”
“没毒。”沈硕拿水壶出来给她淘了几颗。
“女明星就是讲究。”
沈新月直接往嘴里一拍,“你看我!”
味道酸酸甜甜,不是特别浓郁,野果嘛尝个新鲜。
柳飘飘笑了,“能耐,为证明你很行吗?本事用错地方了,小妹妹。”
“我本来就很行。”沈新月没什么底气说道,回车上帮着拿东西。
刘武准备了一个登山包,吃的喝的都装里头,胳膊肘把人往外推,“我来背。”
沈新月有心帮他分担,又实在找不到用武之处,看得出来他经常干这事儿,“你是不是每年都跟江师傅一起上山祭拜。”
“嗯呢。”包里塞不下了,刘武把野餐垫捆包外面,扶正头顶渔夫帽,率先走到前头,“去玩儿喽——”
沈新月正要去追,身后“哎呦”一嗓,她回头,柳飘飘高跟鞋卡石头缝里了。
两者权衡,刘武奸诈,真赶上了,从他嘴里也难撬出什么。
沈新月跑回去,“谁家好人出来爬山还穿高跟鞋!你演什么乡村玛丽莲梦露呢。”
沈硕弯腰把鞋跟拔出来,甩掉上面颤巍巍的泥坨子,一个装酒的无纺布袋子里取出双平底鞋,“来。”
柳飘飘扶着沈硕肩膀站那,沈硕蹲下身帮她把鞋换了。
“如何?”柳飘飘骄傲挺胸。
好,你赢了。
沈新月灰溜溜走开。
外婆跟着刘武到老前面去了,江有盈紧随其后,沈新月自己落单,身后是牵着手慢悠悠晃荡的沈硕和柳飘飘。
明明早上起床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走在风景如画的山野小道,却莫名感到情绪低落。
沈新月敲了敲脑袋,一时想不明白。
野杜鹃花瓣落在肩头,她没心思去拂,垂头走出一小段路,身边多出道人影,是江有盈停在那等。
下一秒,手被牵住,指缝填满她的温度。
沈新月噘噘嘴巴,赌气往回缩,被她握得更紧。她手心有些粗糙,带着常年劳作的茧,却温暖得让人心安。
“走这么慢,是想等野猪来背你吗?”
江有盈目视前方,语气淡淡的,装模作样的境界出神入化。
“野猪没看到,等来只狐狸精。”
沈新月小幅度晃晃脑袋,又得意上,很简单一个人,心里想什么根本不用猜。
江有盈浅白一眼,“贫嘴。”
她还是挺宠我的嘛!沈新月踮踮脚尖,心中阴霾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