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棉瓦顶棚被暴雨敲砸出千万鼓点,棚子外面一棵樱桃树花瓣凋零得满地,菜畦飞溅的泥水像蚂蟥爬满小腿。
她瑟缩着,水珠顺着发梢滴落肩膀,在锁骨那积蓄了浅浅一洼,顺着蝴蝶骨滑进早已湿透的棉质背心。
沈新月手掌贴在她冰凉的肌肤,感觉到她在发抖。
雨太大了,天地一片混响,千万丝线交织成网,整个世界好像只剩她们两个。
她低头,开始解牛仔裤的铜扣,手却不听使唤开始哆嗦,半天没有进展。
沈新月握住她手腕制止,她力气倒是大得惊人,一把甩开。
“干什么!”沈新月喊了声,自己都听不清。
“来做……”她嘴唇颤抖,雨湿透的皮肤白得像石膏。
“别发疯了。”沈新月再次去擒,握紧她手腕,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用残存的体温融化她的执拗。
“为什么非得这样,我说了不会走就是不会走,说了好多遍,真要走就是睡一百遍也留不住的,你明不明白?”
她抬起头,只有眼泪还是热的,大颗灼痛手背,“我都快要脱光了,为什么不肯亲我,不喜欢我了吗?”
果然是四季豆,细细长长,油盐不进,心里认定的事任由你说破嘴巴,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算了,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逼你。”
沈新月放弃跟她沟通,弯腰捡起地上的衬衫。
衣裳被泥水泡透,裹着枯黄的稻草,没法穿,沈新月扔去一边,脱下外套搭在她肩膀,“先回去再说。”
扯了一把,她还不动。
沈新月无可奈何,“到底怎样?”
她唇瓣翕动,听不清说了什么,沈新月捧起她脸,额头、睫毛、鼻梁,两边脸颊最后是嘴唇。
再去扯,她乖乖地跟着往前走了。
石板路积水没过脚掌,沈新月环住她肩膀往小院方向走,一步一个水花,没有雨伞遮挡,斗笠不知扔哪儿去,沈新月频频侧脸看,她睫毛都在下雨。
刘武跟外婆在一块,沈硕和柳飘飘早回房歇着了,雨大淋湿她们,也亏得雨大没让长辈发现她们。
沈新月万万没想到还有角色互换这天,她反过来照顾这只狡猾的落汤狐狸。
把人带到屋檐下,站会儿沥沥水,上楼回房间,浴室里腾起白雾,暖风再呼呼吹一阵,她终于不发抖。
沈新月皱眉,莲蓬头下很严肃看她,这人也会心虚,缩着肩膀背过身去。
如此狼狈,却还是那么漂亮,紧贴在身侧的两条手臂细瘦但不觉孱弱,只是身前蜷缩起的手指根根用力过度,颜色惨白。
视线随之往上,湿发散乱蜿蜒如水草爬满身体,像故事里的水妖。
“先洗着,我去给你拿衣服。”沈新月打算离开。
转身之际,意料之内,脚步被突然袭来的体温阻截。
不想在这种时候,沈新月按住她手,偏头躲开颈侧密集的吻。
“外婆会担心的,有什么事晚饭后再说好不好,我不会立即走掉,天黑以后还得跟你去河边给妈妈烧纸不是?”
她乖乖松了手。
心里一声叹,明明是自己要求的,怎还会失落。但彼此确实都需要空间和时间静下来思考,沈新月回头,在她柔软的唇瓣落下轻轻一吻,额头相抵,“没事的。”
在楼下卫生间洗澡,沈新月收拾好自己吹干头发出来,外面雨停了,天像刚起床时候那么亮。
玻璃罐里的红糖有点受潮,影响不大,沈新月削了块老姜一起煮进锅里,用一个没沾过油腥的大搪瓷缸装着端去二楼。
江有盈洗完澡了,在自己床上躺着,蚕丝被盖住鼻梁以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模样还挺乖。
沈新月打开台灯坐到她身边,搪瓷缸放在床头柜,去被子里摸她的手。
“还行,温温热。”
江有盈刚才雨里还神叨叨的,这会儿脑子里的水雾烘干了,老实了,让坐起来就坐起来,让喝姜汤就喝姜汤。
只是那双眼睛还一瞬不瞬把人盯着,冒着股贼光。
沈新月冷不丁对上,忍不住笑,“早知道全给你录下来,露天坝里脱了上衣还打算脱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