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怅雪笑出声来,也扣紧了他的手。
干曜宫的院子里,上玄掌门与耿明机坐于院中石桌前。
桌上摆着茶壶茶具,两人面对着面,一同喝了几壶茶。
听见钟隐月在这排宫院的最里面的那片竹林口发出的一声喊叫,耿明机抬起眼皮,往那边瞅了眼。
“一天到晚鬼叫。”
他嘟囔着说。
“别总对他,那般苛刻。”
上玄掌门咳嗽了声,“玉鸾宫这次,大会上表现得,还是十分不错。”
“不过是几只瞎猫碰着了死耗子。”耿明机不以为意,“掌门可真是会见风使舵。瞧着他实力高强了,如今便这般偏心了?”
“从前也是极偏心你的。”掌门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再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偏的心总不能一直偏下去,总归是也要换个方向,朝着别人偏一偏。”
耿明机冷哼了声:“掌门可别忘了,是多亏了谁,天决门这百年才能平安无事地坐稳天下第一。”
掌门立刻不说话了。
耿明机冷笑起来,再次捧起茶盏来喝茶。
半晌,掌门再次询问:“你门下那白弟子,究竟是怎么了?”
“他怎么了?”
“我瞧着,瘦了许多。”掌门淡淡道,“门中有传言,说你为了天决门能平安无事地再拿第一,让修为大涨,用了些旁门左道的法子。”
耿明机手上一顿。
“你心为山门,我不会怪你。”掌门说,“与我说些实话吧,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
第105章
第9章
耿明机没有回答。
他抬起眼睛。
上玄掌门正在看着他。
耿明机突然发觉,他也真是不年轻了。白发苍苍,皱纹深深,两眼的眼窝都深凹了进去。
此时此刻,掌门看着他的那一双眼睛带着审视的意味,眼底里又满是疲惫。
耿明机与他两两相望,沉默许久,忽的又笑了声。
“五百年前,我还是个凡人时,被一只狐狸杀了全家。”
耿明机突然声音放缓了下来,但并未回答上玄掌门的问题,反倒说起了往事。
上玄掌门眉头一敛,神情中透出些许莫名来。
耿明机放下手中茶盏,继续说:“没人能理解我有多恨,我也不需旁人理解。那时,我生生踩着四万长阶,走到了你门前。”
“掌门,那时你当真意气风发……仙风道骨,惊才风逸。你连手都不必抬,望向何处,那处便能生一法阵。”
“天下谁人不知你呢,你是这天底下举世无双的阵修。即使是凡世的人,众人也都知道你。”
“没上山时,我便听过许多你的传言。有人说你就是天上的谪仙,干净得似风似雪。你不知道,我爬上山来,看见你时,心中有多欢喜。”
“你那双眼睛里,的确有神仙的模样。”耿明机说,“那里面有悲悯。”
“虽说最后收了我的并不是你,但我是真真切切地感谢你。你对我有恩,我见过你举世无双的模样,我当真是敬你的。”
“倒并非是我笑你,可你看看如今,”耿明机忽然笑出声来,“自从你修为尽废,就变成什么模样了?”
“面似靴皮,两鬓秋霜,发稀齿豁……身无修为,道貌岸然,为了地位不得不见风使舵,有时候连路都走不了几步了。谁还能记得,你也曾是这大会的桂冠?谁还能记得,百年前仙修界死了一片,是你独自一人诛了妖后?”
上玄掌门弯弯嘴角,自嘲地无声笑了笑。
“可即使如此,这百年里,我也依然敬你。”耿明机说,“你没了修为,又不想失了天下第一的名头。打那日成了废人后便偏心我,仰仗我,我也愿被你仰仗。”
“我诚然仗着师尊宠爱,掌门仰仗,做了不少不可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