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弋占着原身的身体,面对王氏已然很为难,总感觉自个儿五行缺德,备受良心谴责。萧晃这会儿拒不相见,倒教萧弋松了口气。他始终没法顺理成章地把原身的亲眷都当成是自己的。
但长耳朵的又不止他萧弋一个,萧晃之言,自然也被王氏听了去。
王氏坐在桌边,手上仍端着那个汤药所剩无几的碗。外间萧晃的语声刚落,王氏的手紧跟着就歘地一抖。
“弋儿,那人果然是你的父亲啊……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么多年,他一点都没变……”她随即便又喃喃自语,手上抖得越来越厉害。
只听“哗啦”一声脆响,药碗已从王氏手里滑脱,落地开花。
而王氏不知所措地望着一地碎瓷,忽又神色一变,眼中血光冲天,当即便俯下身去,从地上拾起一片边缘锋利的碎瓷,肝肠寸断道:“弋儿,为什么母亲一直找不到你……难不成,你真的走了?也罢,母亲这就来陪你了!”
一面说着,她一面就拿着碎瓷片往自个儿的手腕上割去。
王氏这动作将萧弋吓了一跳,他只怕王氏伤到自己,一个翻身就下了床,不披外衫、不着鞋袜,一步跨到王氏身前,就在那片碎瓷触到王氏腕上经脉前的一刹,一把将之夺下。
“母亲,您在做什么傻事!您看看我,我明明活得好好的,就在您身边!”萧弋深重地喘着气,单膝跪地按住王氏悸颤的双手,却没留意自个儿已被瓷片划伤。
王氏猛然一愣,而后便如同听到了什么仙音妙语般,欣喜若狂地抬起头来,眼中饱含热泪:“你……你是我的弋儿?!你刚刚叫我什么?”
“我……”萧弋方才意识到,刚才救人心切,一声不假思索的“母亲”,已由自个儿脱口而出。
“没错,你是我的弋儿,是母亲的好孩子!”王氏的泪水霎那如泉涌,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我这是怎么了?为何连我的好弋儿都能忘记?!”
屋内突生异响,外间厅堂中的徐飐自是一惊。
他一个飞身便将卧室的房门推开,看着萧弋同王氏两人,一时竟不知当不当再向前一步。
所有的事儿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发生,萧弋抬眸与徐飐对视,再顺着门口朝外瞧去,便见到了端坐在厅中的萧晃。
原来那就是原身的父皇,乾元帝萧晃。
虽说帝王龙颜、不可逼视,可若是壮着胆儿去瞧,便不难发现,萧晃其实长了张温文尔雅的脸,只不过因着年岁的关系,须发参白、面有沟壑,再加上一双凤目不怒自威,以至于旁人所能得见的,仅是那横扫六合的气势。
王氏不再寻死觅活,颤抖着两手捧起萧弋的脸,一时泣不成声。
望着此景此情,徐飐攥拳,春韶哀叹,就连兰雅也为之动容,屋里唯一没反应的人,只有萧晃这位皇帝陛下。
他仍在椅上稳当当地坐着,只微微地移目,冷睨屋中的事端,如一条沧桑的老龙盘踞云海,唯一需要做的,便是俯瞰九州、环视苍生。
有那么一眨眼,萧弋的目光短暂地与萧晃相交,不惧萧晃威慑,反倒冲萧晃浅淡地笑了笑。
要知道,原身阴郁乖戾,永远耷拉着死人脸,“笑”这个字儿,从来都与他绝缘。萧弋此时的举动,必定超乎萧晃的意料。
萧晃的表情似有些极轻微的变化,但总的来看,仍旧严肃庄沉,难见什么心绪起伏。
“兰大夫,夫人不是吃了你的药,这两天都没事吗?这、这这这,她这又是怎么了!”老宫娥扯了扯兰雅的袖子,悄声哭诉。
“我的药确有抑制情绪的功效,但这方子对身体无益,我本就不会让她服用太大的计量。更何况,她这癔症是积郁成疾,靠药剂控制实难有什么大起色,如今她又因某人受了极其强烈的刺激,那药剂自然便失效了。”兰雅蹙着眉,又偏头瞧了瞧萧晃,目中流露出一丝丝不屑,脸上回复冷淡的神色。
徐飐耳闻兰雅所言,也回眸看了看萧晃,终于得到了萧晃淡漠如水的眼神示意。
此后徐飐便一步迈进屋子,将萧弋与王氏一同扶起,带两人走到这座山间小屋的正厅之中。
王氏仍泛着迷离的泪光,此际,她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萧弋一人,其余的人事物,一概进不得她眼中。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萧晃。
萧晃依然是一副天子龙威,明显并不打算理会王氏,只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负手而立,不动声色地在萧弋身间转动目光,将萧弋从头到脚审视一遍。
萧弋这时赤脚站着,身上仅一件单薄的亵衣,头发也没梳理,松松垮垮地垂散在肩后,难免给人种放浪形骸的观感。
“衣不蔽体,发不规束,简直有损皇家颜面!”萧晃目色一凛,威严斥责萧弋,视线却最终停驻在萧弋淌着血的手上,过得片晌,又对萧弋道,“处理下伤,好生照顾你母亲。”
一语言罢,这位皇帝陛下又向徐飐侧目,再度道出了那“回宫”二字。
徐飐点个头,拍拍萧弋的肩膀,又叮嘱了春韶与兰雅几句,便准备与萧晃离去。
萧晃一撩衣摆,一只脚已踏出小屋,却听背后一道清逸的嗓音,蓦然唤了他一声“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期设置了挺多伏笔,近期一个一个在解啦~
我还是挺想把剧情写好哒~
感谢小可爱们追文,始终爱你们,啾咪~
(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