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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归去来五（第2页）

谁不想将自家女儿嫁个高门大户的佳公子，前来陆家求取姻亲者络绎不绝。

殊不知，这陆饶早与颜家小姐颜桑两情相悦。这二人均是学贯古今、文采斐然的人物，才子佳人、门当户对，被洛阳百姓传为一段佳话。

可惜，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陆家公子与颜家小姐竟爆发了巨大的冲突。坊间多传，是有人介入了他俩的感情，以至于两人渐生嫌隙。

末了，二人的结局更是令人唏嘘，曾经玉树临风、才高八斗的陆尧年居然选择遁入空门，在白马寺落发为僧，而颜家的小姐颜桑也立志终身不嫁，打算自此孤独终老。

秦绯颜桑一行人，到这小酒肆中坐了也已有了快一个时辰，几人随意点几个小菜吃了，便也离开了小酒肆，堂中把角的这张桌子前，就又只剩那怪人一个。

小酒肆中，客旅进进出出，拼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只这怪人从始至终都没挪窝。直到天黑下来，店里的客人变得稀稀拉拉，这怪人才慢悠悠地伸个懒腰，从桌边站起身来。

旁边一桌的客人早已离去，却将一份《皇朝时报》留在了桌上。这怪人伸个手，拾起这份报纸看了看，后将报纸揣近怀里，便低声咳着走出了酒肆，踏足洛阳城的街市。

由于几起焦尸命案教人提心吊胆，街上的商贩大多早早收摊，入夜不久后，这座历史已逾千年的古城，就已繁华落尽。

怪人仍将头脸深埋在兜帽中，任谁也不能窥见其真容，只时不时地，就会有阵低糜的咳声，从那偌大的兜帽下传出。

晚风好歹清凉稍许，拂动着此人飘荡在身前的灰白发丝。他就这样缓慢地走着，步履平宁的表象下，似藏着几许力有不逮。

两条街道相交处的路口，这时刚巧有一票人马行进，乍一瞧衣着，即知这一行十数人，也是打燕京来的朝廷官员。

倘若再仔细瞄上一瞄，有眼力界儿的定能辨认出，队伍正中，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那人，便是鸿胪寺少卿，纪泱纪子渊。

纪泱与鸿胪寺中人现身洛阳城，当然也是受命于萧晃。

自打萧晃计划亲来洛阳听经，朝中上下的各级官员就都各司其职地忙碌开来。

白马寺举世闻名的高僧，除陆家公子师从的方丈了一禅师之外，另有一位自天竺远道而来，世人称之为浮陀迦摩大士。

萧晃既要前来洛阳，必定也是要请这位天竺圣僧开坛讲经的。而涉外事宜，一向都归鸿胪寺管辖，是以纪泱提前三月就带领手下官员来了洛阳。

只不过，众人来后不久，洛阳城内便命案迭起，萧晃行程也相继有变，纪泱与手下人等，便只能留在城中，听候圣上的下一步旨意。

遇见朝廷大员出行，怪人很自觉地退避三舍，与街边屋檐的影子浑然一体。

等到纪泱所带领的那一行人远去，此人才又走回街上，行进的方向，好巧不巧，就是豫王萧显位于城南的那座大庄园。

人散后，一钩淡月天如水。

怪人越接近豫王庄园，行进速度就越快，身形也越难教人分辨。

一晃眼的功夫，这人已似化作一缕烟尘，轻而易举避过庄园大门前的守卫，飘飘忽忽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这座庄园大体可分为东西两苑，东苑已暂归属于锦衣卫、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西苑则仍是豫王萧显的地盘。

谁能想，此刻的庄园东苑，一点不太平。苑前站着豫王府的十几号人，正煞有介事地跟值守入口的两名锦衣卫将士对阵。

另有一中年男子，就直不楞登地戳在这票人的最前端，嘴里头一声声鬼哭神嚎，不断念着似是人名的俩字儿，听来就跟红白喜事似的，一个人愣是整出了一支队伍敲锣打鼓的声响。

仔细瞅去，此人一身锦衣华服，长得不难看，体态也尚佳，下巴上那撮稀疏的小胡子，正跟着涕泪纵横的眼睛鼻子，一块儿在夜幕下撒泼耍混。

而他身后的那一干人等，一个个都面露难色，望着他后背超小声地叫“王爷”，却没一人敢上前去。

原来，当前死乞白赖地站在东苑前的这位爷，就是萧晃次弟，豫王萧显。

只听这位豫王殿下“芳芳”、“芳芳”地叫唤着，忽而猛地抬起脚来，就要往苑内硬闯。

锦衣卫有锦衣卫的规矩，纵然萧显是王宫贵胄，两名将士也绝不通融半分。

“王爷，您还是请回吧，莫再教我们为难了。”二人手上虽然横刀拦住萧显去路，嘴里却是苦口婆心的劝说。

“你们、你们就不能让本王再见上芳芳一面么？！”萧显带着明显的哭腔闷哼，一屁股往地上一坐，胳膊乱挥腿儿乱踢，“沈曦行那小子呢？快把他叫来见本王！本王今晚就把话撂下了，见不到芳芳，本王、本王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两名将士面面相觑，又因不可以下犯上，实在拿这位王爷没有办法，只得对萧显道，他们指挥使大人外出未归，如果豫王殿下愿等，他们也没法儿阻拦。

萧显闻言吹胡子瞪眼，用自个儿的身子堵着东苑入口，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上了“芳芳”，拍着大腿痛心疾首道：“芳芳，你无辜身死，本王却不能为你送葬，本王无能、无能啊！”

这位豫王殿下口中的“芳芳”，听着好似女子之名，实则是个全名叫作满庭芳的男子。

作为南戏名伶，此人的名头，洛阳城中人尽皆知。

而他更为人津津乐道的，并非唱旦角时优美的嗓音、灵动的身段，反倒是和豫王萧显一段暧昧不清的情缘。

先皇的四个儿子中，排行老二的萧显，从来都是让人最放心的那个。

不因别的，只因他萧显既无野心、也无实力，平日里只喜欢听戏遛鸟，打小就是个十足十的纨绔，从不参与朝政，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