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魁一抬手,肃然道:“此事休要再提了。”
雪砚见状,从容行了一个礼:“夫君,我先回去了。”
“嗯。”
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一点亲昵也不显露。
即便如此,那鸾凤和鸣的小情态仍令人观之可爱。卢、杨二人虽非至亲,但作为周魁的至交好友,也由衷感到欣慰。同时露出了浅浅傻笑。
眼下世风奔放,内宅的妇人接见外客,敬酒交谈,插科打诨,都已算不得失仪之举了。二人本以为这夫人惊才绝艳,必有不让须眉的抱负。
未曾想她娇羞含蓄,无意与外界攀缘,自然也不便挽留深谈了。短暂见过这一面,也算成全心中好奇。待她去了,二人不免一番盛赞。“。。。。。。都督大人好福气也。”
周魁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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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后院,雪砚找了一件绣活儿,帮助自己思考。
针在绷子上行走,落下脚印;思想也在脑中蔓生,罗织成网。
倘若真是莫先生操控着三嫂讲话。。。。。。
这人的性情就很值得玩味了。一身诡谲本事,直接对皇帝和四哥下手不行么?何必大费周章,绕一个这么大的弯子?
从这其中,她能感受到那人的自负:在哪儿输的,他一定要在哪儿赢回来。
上一次圣姑的事,说到底是三嫂的提醒发挥了关键作用。若非她揭发了“喊魂”,秘教未必会输。
莫先生一定是个讲究人呐。他要再用三嫂的嘴把这一局掰回来。让她知道,白食吃多了是会硌掉大牙的。
或许还想着:你周魁不是爱听女人的话么,这次就叫你因女人而死!
雪砚心里哼一声。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可是,姐姐也是一只算盘精,还识不破你?
下午前院特别忙。来来回回地有人报信,过府议事。到了很晚都没传饭。她在后院早吃完了。一碗养胃的清粥,几样美好小菜。不多不少吃了个六分饱。
雪砚心想:倘若莫先生等着见证她栽跟头,现在一定很着急吧?
别急,马上就让你满意而归。
一直到二更,四哥的脚步声才响起来。她从针线活上抬起眸,冲门口婉然一笑。
丈夫一时怔忡,被那一笑晃了眼。
哎,这家伙笑得这么好看,一定是想他了。他何尝不想呢?无时无刻心里不惦记着。可是,朝廷危难之际若耽于儿女私情,岂非有负国恩?
这是他一向所不齿的。
周魁收摄心神,威仪凛然地坐了下来。
这时的他,身上一点风花雪月都没有。简直叫人有一点怵。雪砚乖巧地递上了一杯茶和点心。“四哥,你吃过没?”
“嗯。”他并不说自己根本没时间吃,只是偷个空子回屋瞧她一眼,“今夜还得去官署。宫里随时会召去议事。”
“哦,好。”她明澈的眸子望着他,“你放心吧,我在家一点不怕。”
彼此对视一眼,静静沉默着。
这相濡以沫的宁静,比浓情蜜意更有一种贴心的真滋味。
周魁温声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想把这件绣活儿做好。”
他无奈地说:“丫鬟们的手废了不成,老要你亲自做?”
“我自己爱做嘛,好不好看?”
周魁一眼扫过,目光刹时一凝。她竟然在上面绣了一行小字:“千万莫去皇陵找东西。是死局。若有人引你去,警惕是秘教内鬼。”
他心中落了一个惊雷,不敢置信地盯着妻子。
雪砚这时嫣然一笑,把绣件收了起身一福:“四哥,有一件事讲了只怕你会生气。但是,我不得不讲。”她飞快地眨一眨眼,示意自己要做戏了。
丈夫冷峻地说:“嗯,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