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卫栩终于松开手,起身点亮烛台。
“我今夜不宿在这里,你手上伤口不能沾水,让婢女帮你沐浴。”
徐妙宜轻轻点头,“你如果见到镇北侯的话,能否帮忙向他道个谢,他是个很好的人。”
卫栩反问:“你怎知他是个好人?”
“侯爷是卫三公子的叔父,他却没有计较我逃婚,落了卫家的面子。”徐妙宜道,“而且,他还救了我舅舅。”
世家高门是最看重颜面的,是以英国公才会死咬着此事不肯放过,连累舅舅一家。
卫栩却容色淡漠,“知道了。”
徐妙宜目送他疾步离开,而后唤来婢女帮自己沐浴,在紫云郡这些天她成日提心吊胆,今夜终于可以放心睡上一觉,明早再去探望阿姐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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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卫栩回到军营。
他换了衣袍,鬓发微湿,浑身散发寒凉水意。
郭恒诧异:“侯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卫栩眸光一凛,再多待半刻钟,恐怕就不只是补送生辰礼这么简单了。
她虽主动取悦,却依然害怕,只是巧妙伪装起来,小心翼翼不让他察觉。
方才只要他吻下去,她可以任他予取予求,但他不想。
将她留在身边,并非为了这种事。
郭恒却误以为他动了怒,忙说:“侯爷,属下已经将那郎中关到了另一处院子,明日娘子去探望顾小姐,绝不会再见到他!而且您也亲耳听见,娘子对他并无情意,只是感激。”
在院墙外听到那些话时,他真心为小郎中捏了一把汗,黎志只是暗中觊觎就被剜掉了眼睛,小郎中这么明目张胆,还不得丢掉性命。
卫栩嗤笑:“本侯为何计较?”
这郎中手无缚鸡之力,也配与他争?他非但不计较,还要看在这郎中照拂过她的份上,帮他治好伤,然后将他打包丢去凉州,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
“侯爷,您变了。”郭恒感叹,又正色道,“方维献上了雍州城防图,他想求您饶他一命。”
方维是此次朝廷军左翼军将领,因他拼死攻城,才撕开叛军防线,将几座郡县夺了回去。
雍州城防图他早就拿到了,卫栩蹙眉,想起小娘子手臂上的鞭伤,“鞭一百,枭首示众。”
郭恒默默地想,一百鞭下去还能有命吗?
“孙叔还在冀州,听闻殿下动怒了,到时候,该如何向殿下交代……”
卫栩眸光森寒,自起兵以来,赵承筠屡次插手军务,大多数时候他都由着这位齐王折腾,但如今楚王已在南地坐大,势力不容小觑,赵承筠竟然还想着缓兵之计,先歼灭朝廷军增兵再夺雍州。
他骤然出兵紫云郡,趁此机会重整战局。
郭恒跟在他身后,压低声音道:“殿下担心侯爷过度染指,总想着把军权牢牢握在手里,或者您回去后,好好与殿下解释下娘子的事,切莫生出龃龉。”
夜风吹得战旗猎猎,从城楼举目远眺,可望见冀州城。
卫栩若有所思。
郭恒所言,字字为他着想,赵承筠心思狡诈多疑,当日在定州时便能放任死士行刺,试探他与卫家割席的决心。
此时君臣失和,将来等他登临皇位,必定会清算自己收拢军权。
但他不会说出徐妙宜,软肋这种东西,决不能主动暴露给旁人。
与赵承筠的合作,兴许不会持续太久了。
片刻后,他冷淡开口,“吩咐寒鸦,照看好冷宫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