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江蜿蜒,碧流如渊。
晨雾吞吐之间,一座翡翠玉坠般的孤岛时隐时现。
岛屿中央,一株硕大的古木遗骸横陈山巅,焦黑树干之上,人型枯骨排排镶嵌,勾勒出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画面。
腐朽巨木的周边,错落有致的屋舍被石板小径紧密相连,忙碌的身影穿梭于屋舍之间。
抬眼望去,朝阳的暖晖之下,尽是袅袅升起的炊烟——这座昔日与世隔绝孤岛,如今却像是一处新兴的桃园,绽放出枯木逢春般的蜕变。
此时此刻,石径尽头的断崖之上,一名长发男子临风而立。
素白绡衣裹着清瘦身形,衣袂起落如同倦鸟收翼。
玉雕般的花容凝着霜雪之韵,仿若一位清雅出尘的仙女。
灿银般的流光溢彩缭绕其躯,如同倾泻的星河,教那碧空如洗的苍穹也黯了三分颜色。
男子脚下,一道道精心勾勒的阵纹正散发着肉眼难辨的红韵,确切的说,是在贪婪的啜饮着男子掌心坠落的血滴——一滴,一滴,悄无声息的在阵中绽开妖异的涟漪。
‘利用断生诀的瑕隙,将太子之位的禁制传给元阳已破的我,使迫使禁制自行崩解……’男子的眉梢始终凝着化不开的愁绪,似是沉浸于对故人的惋惜,‘将毕生内力与记忆相赠与我,助我以一缕残魂突破圣皇之境……想不到,白无尘,竟是你给了我这条本不应再有的性命……’
‘只是,你的这步棋行的太过激进,必会将流莺置于险境……’创口已愈,男子又一次划破了自己的掌心,‘禁制崩解,意味着与我血脉同根的皇子,皆已如你一般殒命。父皇的震怒定然无法平息,此刻,怕是已动身前往北境……’
“皇兄……”清灵温婉的嗓音悄然响起,不经意间扰乱了男人的思绪,“这法阵……你已守了整整三日……”身着玄裳的白冰冰轻移莲步,却因男人散出的阴冷气息而迟疑。
她不着痕迹的向后挪了挪鎏金丝履,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怯意,“云宗主、王长老他们回来了,正在商讨宗门重建之事,皇兄你……不去吗?”泠泠声线如同冰泉溅玉,却融不化三丈外凝滞的寒气。
望着男人清冷孤寂的背影,白冰冰忽觉喉间发紧——这位三日前便恢复了意识的“陌生”男人,已然不复曾经的和蔼可亲,他的心绪变得阴晴不定,他的眉宇间时常盘踞着一缕森冷之气。
正如此刻,闻言后的男人毫无回首之意,仅是望眼欲穿的凝视着阵法的中心,清澈的眸中,不时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郁,“今后与她无关的琐事,无需再来问我……”说罢,男人再一次划破了自己的掌心,任由那鲜血淋漓。
‘流莺,快些,再快些……’
……
万和历326年,历史的长河被抹上了一笔浓重的墨迹。
朝廷的精锐之师于北境的霜风之中沉沙折戟——主帅身陷生死之阵,护国大将未战而亡,一万精锐不战而降。
与此同时,圣恩城内亦是噩耗频传——三皇子下落不明,二皇子与四皇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弭于无形,国之大厦摇摇欲倾,以天阴宗、狂狮宗为首的诸多宗门纷纷撤离,使得本已风雨飘零的万和皇朝雪上加霜。
山河倾覆之兆尽现,九重宫阙之内人心惶惶,动荡如同瘟疫一般,自皇城迅速蔓延至中土八荒。
然而,世人翘首以盼的改朝换代并未如期来临。
关键之际,万和皇朝竟仅凭一人之力,奇迹般的扭转了战局——谁都未曾料想,当朝帝君竟孤身北上,悄无声息的越过普江。
短短数日之内,十万叛军为其一人所荡,叛军枭首战败身亡,凰族天女不敌而降……
残破如蜂窝般的普东城腹地,玄铁牢笼内蒸腾着血锈气息。
此时此刻,一对男女在牢笼的阴影下相拥而立,男子身长八尺,苍银长发垂落于龙纹冕衣,岁月在其眼尾刻下了权谋的痕迹,他,正是当朝的皇帝——白擎山。
在他怀中,温顺的依偎着一抹火红靓影,纤瘦的身躯于赤色薄纱下起伏轻盈,然其胸口之处却是一片平坦如镜,她,则是方从牢狱中脱困的护国大将之女——郝水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