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笑什么。」从未见她那么笑过的谢钧被她的笑容给晃到有一瞬间的失神,指腹下意识摩挲些许。
眼泪从下巴滴落的玉荷停下笑声,漆黑的瞳孔里全是嘲讽的冷意,「我在笑你和崔玉生本质上就是一样的人,自私虚伪,满口仁义道德,却行鸡鸣苟且之事。崔玉生是愚蠢自私的小人,最起码是光明正大的小人,可你呢。」
怒火烧得眼梢泛红的玉荷盯着他,折指攥尖,一字一顿,「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对于她的话,要是换成面皮薄的崔玉生指定羞愤欲死,可对于谢钧来说,不过是小人物的无能狂怒,弱者自以为是的垂死挣扎。
他要是真会在意,又怎会做出强夺他人之妻的事来。
对她所言不为所动的谢钧眉宇间皆是淡淡的无奈,「你知道现在的你像什么吗,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弱者因为命运的不公而在咆哮,稍不知弱者的咆哮不过是强者眼中的笑料,逗趣的小丑。」
男人附在她耳边摇头叹息,「玉荷,你真可怜。」
弱者,小丑。
意思是身为弱者的她和他对上,同以卵击石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是啊,签了卖身契的她甚至都不算一个完整的,自由的人。
崔玉生!你此生误我!!!
尚不足谢府已人去楼空的崔家自那日过后,连院中果累压枝的青杏都变得蔫儿无力,哪怕是白日里都死气沉沉得不见有活人生活的气息。
「玉娘,我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绿豆糕,正好………」端着糕点的崔母正朝着屋里说话,倏忽想到什么,表情变了又变。
听到声音的崔玉生阴沉着脸推门出来,「娘,你忘了玉娘不在了吗,是我们逼走了玉娘啊。」
崔母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唯有一汪热泪在眼眶打转。
最近夏疫频发,导致忙得脚不沾地的宋明见他回来,才跟着松了一口气,「师父,你终于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李大夫都要不干了。」
「不好意思,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喉咙艰涩的崔玉生久违的踏入回春堂,鼻酸眼涩得想落泪。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也是他一直为之所坚守,之前的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要是他没有偏听偏信他人之言怀疑玉娘,没有染上赌瘾,玉娘是不是不会走,如今的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师父,有病人来了。」
崔玉生刚回到坐诊的竹帘后,帘子就被人拨拉到一旁。进来的并非是病人,而是之前抓过药的人,此时他们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提了东西。
「崔大夫,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你了,你身体好些了吗。」
「我知道崔大夫最近生病了,这是我家老母鸡下的蛋,晚上啊,你得要好好补补才行。」
「崔大夫,这是我买的猪脚,用来和红枣党参煲汤喝最是大补了。」
「你们别挤呀,崔大夫,还有我还有我,这是我今早上从鱼塘里刚捞上来的鱼。」他们人挤着人,用着简朴善良的笑容送上他们认为最好的礼物。
鼻子酸涩得险些落泪的崔玉生望着这一张张满是熟悉和关心他的脸,就越觉得之前的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瞧他之前干的都是什么蠢事混帐事,不过好在他还有能重新改正的机会。
一连几天他都歇在回春堂,仿佛要把他荒废掉的那些日子全部补回来。
崔母见儿子重新到回春堂坐诊,也不再去赌场了,才露出欣慰的笑,认为日子终于和之前一样了。
只是当她回到家,看着院中无人晾晒的草药,打理的花草,心中惆怅得如失了一块。
日子又怎么会和之前一样。
崔玉生在赚了钱后,想着能不能分期付款让玉娘回来。如果玉娘怀了孩子就让玉娘回家里养胎,只要能让自己经常见到她就好。
因为他后悔了,他悔了!
他满心欢喜的拿着之前被母亲卖掉的首饰盒来到谢府,等他敲开门,露出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你找谁啊。」
想着这是新来门房,方没有认识他的崔玉生压下心中惴惴不安,展颜露笑:「我找谢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