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辞言啪地把册子甩在桌上,怒容冷笑,“眼下紧要关头,你们还敢这般弄虚作假收受贿赂,是怕喉官衙斩不掉你们的脑袋么!”
朱大宾几人啪地一声就跪下了,涕泪交加,“大人,这,不是我们有意收了谁的银子要如此,实在是这陈年的册案了,查起来难免有些误差啊!”
还在狡辩,徐辞言冷声一笑,“是吗,朱大宾,三日里你一共收拾了银子两千一百三十一两,珠宝无数。
还有你们,你们都是司里有名的老手了,差事办成这样,莫不是让银子塞了脑子!”
朱大宾脑子里“嗡”地一声巨响,他下意识回想起家里收到的银子,和徐员外郎嘴里冒出来的数字一模一样,连个一两都不差!
怎么可能!
那些来送礼的在京里都各有各的门路。连郎中阳崑都不敢说心底有数,怎么可能会被他这么个初入官场的小子查得一清二楚!
他茫然地看着一身白鹇补子常服的青年,那张俊秀得过分的脸上,两颗点漆一样漆黑的眸子漠然地看着他,嘴角竟然还挂着一丝笑。
“大人!小的知道错了!”
朱大宾膝盖一软,啪地就跪了下去,一边哭嚎一边磕头,“求大人给小的个机会吧,小的一定好好办差,绝对不会出这种岔子了!”
他膝行到徐辞言脚下伏着,声音战栗,“小的愿意供出是哪些官员送了银子,还请大人赎罪。”
徐辞言居高临下地看他,见着朱大宾拼命地拿眼神暗示,想来只要他应下,那两千多两银子就会出现在徐家宅子里了。
呵,他轻笑一声,“你为什么会觉得本官需要你来供出名单呢?”
徐辞言绕回圆椅旁翘着腿坐好,手里拿着十六张写满文字的纸张轻飘飘地扇风,“你之前敢背着本官收银子的那一天就该想到今日的下场。”
“来人。”他面上挂着和煦的笑脸,一声令下,屋外忽地进来两个侍卫,肃然而立。
“把这朱大宾给本官拷起来送到……嗯,”徐辞言沉思一番,缓缓笑开,“大理寺和刑部最近都太忙了,同为文臣,本官就不给他们添乱了。”
“就送到喉官衙去吧,”他眼神一扫面如金纸不住战栗的朱大宾,笑得意味深长,“就说他糊涂办事,怕是和吏部案有些关系。
还请喉官衙好好查查,若是不是就放回来,别冤枉了好人。”
朱大宾眼前一黑,心底满处一阵撕心裂肺的绝望来,喉官衙!那是什么地方,还好好查查,这般进去了,他还有命出来吗!
“大人!啊啊啊啊啊——”
朱大宾还想抵赖,那两侍卫可不给他这个机会,三两下把人手反剪到身后,压着出去了。
跟着一起出去的,还有一张写满字的纸。
看着他一路惨叫离去的背影,东厢房里诸人止不住白了脸。
徐辞言视线慢慢地在他们面上划过,扇风时手里剩余十五张纸张发出沙沙的响声,活像是刽子手拖着大刀在地上呲过,让人头皮发麻。
屋内一时无言,就在有几人按耐不住啪地跪下之后,徐辞言顿然开口,“哎呀,怎么跪下了,本官不讲究这些的。”
他亲自走到下头把人明扶暗拽地拉起来,笑容和煦,“你们这般传出去了,御史们怕不是要参死我。”
被他搀的那个瘦杆正是黄怀公,十六人里面,就他和朱大宾收的银子最多行事最大胆,眼下朱大宾眼看着就是死路一条,黄怀公也忍不住浑身发抖。
“不,不敢……”他咬着牙回了徐辞言那话,却见徐辞言把那十五张纸张一折,扔到角落的泥炉里烧了。
“啊!”
一直躲在人群里旁观的郭钱瞪大眼睛,三两步冲上去就要捡起那叠纸张,但这火炉是专门用来烧茶的,火势极大,哪里还救得回来。
“徐大人,这……”郭钱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徐辞言朗声一笑,“本官奉命行事,所求也只不过是查明旧账,至于是谁在背后动了手,陛下要如何处罚,与我一贯不相干。”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众人,“眼下这纸既然烧了,那先前的事情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知道收了银子吧,他确实不好不办事,但若是银子没了,那事情不就是结了?”
“?”
黄怀公心底一脸茫然,愣愣地看着那火炉里的灰烬。
徐大人这意思,是不准备追究了……?
那后头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等等,黄怀公猛地瞪大眼睛,一抬头对上徐辞言意味深长的笑容,恍然大悟,赶忙跪地高呼,“多谢大人体谅!”
“小的一时糊涂,犯下这般错误,大人仁慈不愿追究,自个却羞于原谅自个。”
他一拍胸膛,眼神通亮,“今日下职,小的略备薄礼,都是是笔墨纸砚的玩意,还望大人收下,让小的安了这颗心!”
徐辞言做出一脸为难表情,浑身气质却一时间冬去春来风轻云淡,“哎,哎,好吧好吧,本官说好了,只能送笔墨纸砚,那些不该有的玩意,可千万不能进本官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