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时隔7年唤醒弥赛亚的那场大火,又是什么?
-
2014年,浙江314国道。
20岁的夏青站在仍在燃烧的隧道前,看见了那好像永远不会熄灭的红色火焰在深夜摇晃着、跳跃着,伴随着滚滚厚重的黑烟在空气中释放出化工品的刺激性气味,以及蛋白质燃烧的焦糊味。
撕破黑夜的警笛声,遇难家属的哭泣声,以及警察们拉警戒线的呼喊声,都似乎被这一场大火融化成一团,将夏青的人生也彻底浇筑在了这一夜。
四天四夜里,夏青就这样看着几乎要烧穿隧道的烈火一点点小下来,看着全副武装穿着防化服的消防员迈入漆黑的隧道,看着一具具烧成扭曲焦炭的可怖遗体被抬出来。
每一具都不是他。
因为徐长嬴绝不会这样对他。
夏青的眼眶似乎也被高温灼伤,一滴泪都流不出来,直到再也没有遗体从隧道里被抬出来,负责现场的好心警察一直站在他的身侧喋喋不休地劝他。
他也是这么想的。
第四天早上,所有运送遗体的殡仪车都已经在事故现场离开了,站在隧道前的夏青才终于意识到应该已经结束了。
一旁的刑警宋坚白见这个beta学生终于动了,忍不住善意地走上前,要让年轻警员送他回政府安排的酒店。
夏青转过身,与四五个拎着铁锹等工具的搜救员们擦肩而过,那几个搜救员橙色制服上满是黑色脏污,疲惫不堪地迈过了明黄色的警戒线。
“剩下的没有办法了,都与沥青和车架融在一起了,法医刚刚来看过了,生物检材都被破坏了,DNA都没法提取。”
“可是还有4个失踪者的遗体没找到,那怎么办,我们还铲吗?”
“上面人说不用了,你看那个客车的车架都陷沥青里了,下午交通局的人来给隧道三维扫描后,就等吊车和拖车直接来把车辆残骸拖走了。”
“那地上的这些……怎么办?”
身后的隧道里传来了老搜救员的叹息声,“——上铣刨机,将烧过的沥青全部挖走,再铺新的。”
老警察宋坚白的脚步骤然停下,他面带不忍地看着面前也停下脚步的beta学生,下意识想要说什么,但却发现在这一刻所有的字眼都变得苍白无力。
等到再回过神,那个挺拔的背影已经自己离开了。
回到北京的出租屋时,夏青才发现已经是酷暑了。
他们租住的公寓里也大多数是合租的学生,因为毕业季楼道里已经堆满了搬家的纸箱和杂物,不断有各种与他们一样年轻的面孔进进出出。
然而夏青这时却已经完全忘记他也应该是其中一员,他只是毫无知觉地绕开了那些物品与人,然后拿出钥匙打开熟悉的门。
半个月没有回过的一室一厅还保持着离开之前的模样,地面上散落着徐长嬴出门前砸坏的画框,夏青手掌被割破后滴落的鲜血已经在碎纸和地板上凝固成暗红色的斑点。
徐长嬴的手机还被扔在沙发上,夏青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将其拿起充上电。
手机自动开机的一瞬间,无数的消息提示音在房间里叮叮当当响了起来,学校教务处,学院导师,同系的同学,还有各种曾经联系的人,几乎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优性alpha。
徐长嬴可能自己都忘了他在各个购票平台都下意识留下了夏青的紧急联系人电话,所以交警部门才能第一时间通知夏青而非学校。
因为这世界上他们只剩下对方这一个亲人了。
“我们可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一家人诶,”20岁的徐长嬴笑嘻嘻地捧着他的脸用力蹭着,“阿青去美国飞黄腾达后千万不要忘记我哦。”
夏青麻木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房间越来越热,就像又再次回到了那被烈焰笼罩的隧道口。
于是夏青站起身,他小心地捡起每一张碎纸,又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打扫起了狭小的房间,等待着徐长嬴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画材推开门,一脸夸张地大叫家里为什么会这么干净,然后再换上拖鞋啪嗒啪嗒跑进来。
没来得及洗的马克杯,随意扔在沙发上的T恤,还未干涸的颜料盒,每一处都在说——他很快就回来。
不知不觉房间里的空调已经降低至了最低温度,而趴在地板上擦掉血迹的夏青体温却已经高到眼前开始出现重影。
他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夏青茫然地想着,是因为自己惹他生气了吗?
可是,徐长嬴从来没有对自己生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