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陌生的称呼。杭湛仔细想了片刻才记起,他爹爹并非独子,原本有个同胞兄长,只是早年间兄弟阋墙,大伯远走他乡,据说是在崖州一代经商,而父亲秉承祖制,读书做官。
“原是伯父送来的。”杭湛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位伯父,但血脉亲缘总是这世间极为牢靠的纽带,念及伯父,心中犹有暖流淌过,“伯父记挂着您呢,祖母。”
“你伯父去年就曾来信,问及你我。”
“我?”杭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他早年间出海经商,遭逢海盗,落下病根,往后再难有子嗣。”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着孙子,“可惜你爹娘膝下仅你一子,不然倒是可以考虑过继给你伯父。”
“祖母,我……”
老太太点到为止,只叫嬷嬷把水果分给杭湛。大爷信中还细细写了水果的吃法及饮食相克,不可谓不用心。
一时间寿安堂内瓜果飘香,祖孙和乐。
杭湛满肚子心思,揣着回房。
祖母言语中透露伯父在崖州一带居住,生意做得很大,甚至还几次三番击败海寇,扬名一时。而今年被流放的那位亲王……仿佛也在崖州。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杭父杭母的卧房被小厮紧急叩响。
“不好了不好了,公子不见了!”
–
“阿湛,阿湛……”
晏宅人影幢幢,大夫来来去去,换了一拨又一拨,温澄仍然高热不退,梦呓不断。
今晚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却在口中连声唤着阿湛。婢女们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觑向床边,唯恐都督发怒。
“阿湛快走……不要!阿湛——”
温澄从梦中惊醒,大口喘息。
那一支火箭犹如长了眼,直直往杭湛胸间射去,而杭湛竟像傻的,不躲不避,甚至微笑着任由箭簇贯穿心脏。
昏蒙蒙的暗光里,温澄嗅到一股熟悉气息,大脑还未彻底清明,身子已经不自觉地向这处暖源靠近。
砰。砰。
强劲有力的心跳极好地安抚了温澄,只是当她抬头,撞见晏方亭似笑非笑的表情时,她整个人都僵住。
“我……”温澄欲言又止,踌躇再三终是低下了头,恹恹靠在他怀里。
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她是活生生的有感情的人,不可能立马就把杭湛抛之脑后。
“对不起。”温澄环住晏方亭的腰身,轻声道歉。
晏方亭不答,只是倾身用自己的额头探了温澄的额温,淡声说:“起来吃点软食,你昏了几天,牙关紧闭,灌药都灌不进去。”
此言一出,不仅温澄,侍女们也如释重负。于是两个留下来继续照看温澄,另两个结伴去端粥食。
一迈出屋门,哪怕外面暑气正盛,蝉鸣聒噪,也让人觉得松快不少。
其中一个侍女轻声说起:“督主看着凶,其实好关心夫人啊,衣不解带地照顾夫人……”
“是啊,就是因为爱重夫人,督主才没有动气的吧。刚才可吓死我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还好督主没有计较。”
“说起来,督主的脾气变好了些吧?”
“嘘!”
两人被莫名声响所惊,齐齐侧目,看向庭院中被利剑砍断的树枝,寒芒涌动,令人胆颤。
“铮——”
又一声,戾啸在耳畔炸响!
婢女吓得紧闭双目。再睁眼时,哪还有督主身影,唯余那死死嵌入树体的长剑,犹自闪着雪色冷芒,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