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起皇帝登基后不久,朝堂遭到血洗,据说晏方亭亲自动手,凡是不服新帝,有胆子叫嚣的,一律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越想,越觉得寒气逼人。温澄禁不住颤抖,双手绞在一起,如惊弓之鸟。
“少夫人。”
小厮突然开口,吓得温澄尖声叫了一下。
温澄自知失态,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没事吧?”
“少夫人说笑了,小的无碍。”小厮四平八稳地说:“敢问少夫人用药有何忌口?都督吩咐小的为少夫人煮安神茶,小的特地问一声,以求万全。”
安神茶?
温澄诧异地眨了眨眼,回道:“没有忌口。”
“那小的就去办了,还请少夫人稍坐。”
很快有人引温澄去饭厅。
“许久未见,也不知你口味变了没有。”晏方亭姗姗来迟,“这座宅院我不常来,厨子是早年间从阑珊阁请的,擅长京兆菜,且尝尝。”
温澄看了晏方亭一眼,不知怎的,感觉他心情不错。
但一来阔别多年,二来实在忘不掉那一身血,温澄胃口不佳,只寥寥动了几筷。
忽然记起婆母的嘱咐,温澄磕磕绊绊道:“不知湛郎的案件查得怎么样了,方亭哥哥见谅,我无意打探朝廷的事,但是公婆年迈,家中老太太也时刻记挂着……方亭哥哥能否告知一二?”
一紧张,把婆母教的话忘光了,温澄正懊恼,听见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湛郎?你平时就是这样唤他的?”
温澄愣住,下意识点头,两颊一点点红起来,家里侍女们也曾打趣过,说他们俩成婚四年了还是很腻歪,如今当着外人的面说起昵称,实在有点难为情。
晏方亭没应声,阖眸揉了揉眉心,须臾恢复如初,淡然道:“跟杭湛同一时刻进去的还有不少人,我总不能徇私枉法,胡乱放人。”
“是,方亭哥哥说的对。”
温澄两手放在膝上,纠结了一会儿,正欲开口,听见晏方亭说:“这样,你这边拿样物件作为信物,我命人转交于杭湛,好让他在狱中放心,保重自己,也不坏了诏狱的规矩。”
“好,好,我想想。”温澄喜出望外,但没有公婆在身边,轮到她自己做主,竟一时没了主意。
思来想去,她解下自己腰间荷包,里面有一条丝绦,与杭湛的成对。
“劳烦方亭哥哥了,湛郎见了此荷包就能知道。”
晏方亭接过去,并没有放在一边,反倒在手中把玩,“你自己绣的?”
温澄赧然,“是侍女绣的,不知为何我一直绣不来荷包,打打丝绦还行。”
这时,晏方亭指腹一顿,显然也摸出荷包里装着的,正是温澄口中的丝绦。他面色未改,温和道:“既吃好了,喝下安神茶便回罢,免得你公婆担心。”
浓黑的夜晚十分静谧,晏方亭让人提着风灯护送温澄回房,又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
这披风料子异常柔顺,抱在手里水似的往下垂,温澄连忙伸手去捞。
孰知晏方亭也探出手。
一大一小两只手近乎交叠在一起。
温澄被烈焰烫了般,倏地收回。
披风也因此滑落在地。
“对不住,方亭哥哥,我并非有意。”她急急道歉,像是做惯了这样的事。
晏方亭没有动作,只沉静地打量她,看她把披风捡起,拍去尘灰,一脸歉疚,犹如犯了什么天大的错。
他毫不费力地忆起少时那个被继母欺压的女孩子。
“回吧。”
晏方亭没再多说什么,目送她渐行渐远。
小厮迎上来时,晏方亭把荷包随手一抛,嗓音低而淡:“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