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腰,将老妇滑落至膝头的破布毯往上拉了拉,犹豫片刻,又从腰带上解下两个铜板,蹭了些泥,放在摇椅的把手上。
“走吧。”
二人转身离开。
临到门口,青儿回头看了眼摇椅,面露不解:“姐姐为何不多给她些?”
柳拾月:“她没有能力护住,我给了,也是会被别人抢走的。”
她想起自己刚离开金陵那年,由于完全没有生存能力,一度混成了小乞丐,有次碰到个好心人,给了她一锭元宝,她都还没捂热呢,就被一群大混混抢走了……
柳拾月想着想着,竟觉得那时的自己也挺好笑的。
“嗳——”
身后蓦地响起一声长叹,沧桑憔悴,却意外地饱含深意。
柳拾月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翁老太面朝大门,明明腰背还是佝偻,眼眸还是呆滞,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但柳拾月就是感觉她同先前不一样了。
翁老太:“傻姑娘,她不会给你写信的,别白费力气了……”
青儿身形微僵,与柳拾月相视一眼,同时走了回来——
“婆婆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死了。”翁老太平静道。
“你说什么?!”青儿冲上去,一把抓住摇椅,“我姐姐怎么可能死了!”
老旧的摇椅不堪重负,咯吱咯吱响起来,方才柳拾月放在上面的铜板掉到地上,骨碌碌滚至一旁。
“你这姑娘属牛的吗,一股疯劲……”翁老太摸索着抓住青儿的手,“老太婆要被你晃死了……”
“青儿!”柳拾月按住少女颤抖的肩,安抚道,“先冷静下来,听听婆婆怎么说,好吗?”
“……”
青儿松了手,紧紧盯着老妇的嘴。
翁老太缓了下,开口道:“我腿脚不好,眼又瞎了,所以一直呆在这破房子里……外面人都说我是疯子——他们才是疯子,都害怕我,只有小白每天都来帮我干活……她倒还算不错……”
“就是眼神不好,跟错了男人……”
柳拾月闻言,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青儿,就见她攥着拳,眼中既愤又悔。
翁老太喘了口气,接着道:“旁人都说那甄秀才模样好,嘴巴甜,说甄娘子好福气,嫁了个前途无量的读书人,呵……他们都是叫自己那双眼睛给骗了!”
说着说着,她竟激动起来,一掌拍在摇椅扶手上:“能让自己的妻子出去赚钱养家、抛头露面的,算什么好相公!想当年我那个男人也是……”
“翁婆婆!”柳拾月听着她越扯越远,忍不住道,“邻居们都说惜白是跟甄秀才进京去了,为什么您……”
“那是那个鬼秀才编出来骗人的!”翁老太哼道,“不信你们去问问,他们搬家那天,可有人看到过小白?”
“……”
柳拾月与青儿对视一眼,想起最开始碰到的那位妇人的话——
“夫妻俩哪有隔夜仇呦,吵归吵,疼还是疼的,他们俩搬走那天,上上下下都是甄秀才忙碌打点,甄娘子坐在马车上睡大觉,还不享福?”
“没有吧?”翁老太哼了一声,“老太婆我虽然眼睛瞎了,但耳朵可灵着呢,甄秀才走那日,马车轮压在石头上的声响和平常不一样,空空荡荡的,一听就知道里面没有人!”
“可你又没亲眼看见!”青儿忍不住出声反驳,“又怎么能说我姐姐死了!”
“我为何不能说!”翁老太喘着粗气,把摇椅敲得咣咣响,“是你的好姐姐亲口跟我说的!她说她相公要杀死她!”
青儿怔在原地,眼中满是震惊。
柳拾月连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仔细说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