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场合,沈佑明知道自己待在这里多有不适,心里想的是行个礼便出去候着,可不知怎么的,身子和舌头莫名有些不听使唤。
“咳咳,”他明知故问道,“那个,这位将军是……”
宋玉昭回头扫他一眼,“这是景安郡王,不得无礼。”
沈佑故作一惊,连忙上前,恭敬跪下行礼,“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景安郡王见谅。”
“免礼吧,”谢照与脸色温和,倒也不曾怪罪沈佑的莽撞,只道,“本王与宋姑娘有话要说,你先退下。”
他这一走,这帐中岂不只剩他们二人孤身相处了?
沈佑从地上站起来,面上恭敬,却立在原地半晌不动,活像是焊在地上了似的。
直到宋玉昭的声音响起。
“让他留下吧,郡王殿下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不必屏退他。”
此话一出,沈佑两脚更是抬不起来了,自觉低眉顺目候在一侧,却悄悄竖起耳朵。
谢照与温润的脸上并未显出怒色,只将目光转到沈佑身上,不过一瞬便收了回来,轻笑一声,“这些年不见,宋姑娘竟有了新的心腹,还是个这么俊俏的郎君,倒教人……愈发不放心呐。”
此话一字一句送入沈佑耳中,让他莫名竖起一身汗毛。
“郡王殿下何意?”宋玉昭掀起眼皮看着他,语气恭敬,话里话外却多了些别的意思,“不过我帐中区区一个小卒,能有何让郡王殿下不放心之处。”
若非前世见过他谢照与对自己弃如敝履的样子,单看他这副严防死守的架势,倒像是对她能有多深情似的。
但可惜了。
谢照与,前世我也曾尽心尽力做过你的妻,若非你轻易舍弃,我也愿为你赴汤蹈火生死相护,可既然已经见过你这张温情假面下的狰狞可憎,谁又会傻到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呢?
更何况……
宋玉昭心中冷笑,一想到曾有一城的百姓曾为他赴死,又有那么多男人因为效仿他的行径舍弃妻子去逃命,她就觉得眼前这副悻悻作态的笑脸恶心极了。
“呵。”
眼前之人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一时不再开口。
帐中气氛僵持,沈佑方才那副偏要留下的想法已经打消,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在他犹豫之时,有人掀帘进来。
“郡王殿下恕罪,这小子是刚来的,不懂规矩,小人这就带他离开。”
曲咏匆匆说完,不由分说扯着沈佑离开。
骤然安静下来,谢照与自顾自走到帐中环视一圈,最后在案前坐下。
“想必你也听说了,前不久家母病逝,我热孝加身,你我原本定于明年的婚期只得往后推推了。”
他瞧着倒并非有多痛心疾首,方才那股客套劲儿也因沈佑的缘故褪去了三分,语气中带上几分冷漠。
宋玉昭听出他还有有后话,并未急着接话,只静静听他把话说完。
案上还摆着她方才未来得及收起来的东西,谢照与拿起一张在手中把玩,目光飘飘忽忽,显然对这上面的内容并不感兴趣。
“不过倒也无妨,既然是先帝赐婚,你我的婚事便只有早晚之分,没有成与不成,姑娘大可不必如此避嫌。”
他抬眼看着宋玉昭,面上一副了然的神情。
方才她不让沈佑走,不就是这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