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尔清轻咳了一声,在小狗质问的眼神里退了些,在案桌的另一端与对岸的小狗遥遥相望,开了口:“来,自己走过来。”
宁祐怒了。
他那双黑溜溜的、小小的豆眼,硬生生瞪大了,和一脸平静的仙首对视半晌,他动了。
给他等着,他牙虽没长齐,但到底是长了的!
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小狗一怒……小狗欲怒而中道崩殂。
只见软绵绵的团子哼哧哼哧地往案桌一侧走,脚步也是软绵绵的,东歪西倒,看得濯尔清忍不住胆战心惊:“慢些……!”
哎——
小狗不知怎么滑了一下,扑通一声,脸着地摔倒了。
濯尔清一愣,看见小狗恼怒地发出威胁的呼噜声,假装无事发生般站起来,又开始摇摇晃晃往这边走,勉强忍住了喉咙里的笑意。
下一秒,它又换了个方向,扑通摔了。
濯尔清终于无法忍耐了,他喉咙和胸腔震颤起来,发出轻轻的、单纯的笑声。
怪不得、怪不得那些仙侍们,总忍不住逗弄对方。
宁祐努力地扑腾了几下,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缺乏锻炼……这具身体的四根小短腿好像和他完全不认识一样!
他瘫在桌面,看着距离自己不足一尺的濯尔清,呵呵了一声,笑成这样做什么。怎么?这位仙首也和人间话本子里讲的一样,也有个管家,待会要跑来说一句:唉,仙首许久未曾笑得这样开心了。
实话说,濯尔清笑得并不过分,但是那眉梢眼角的温和笑意,放在这位平素总是冷面的仙首身上,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他带着未尽的笑意,将明显放弃挣扎的小狗捏着后颈提到自己面前。
“好了。”濯尔清拿了肉条,凑到小狗面前,“吃吧,玩饿了该有胃口了。”
所以说,他逗自己玩,只是想让不愿意吃饭的小狗消耗下|体力?真是贴心……哈。
宁祐看了看面前的肉条,嗅了嗅,下一秒就咬在濯尔清的手指上。
小狗刚长出牙齿,就算是用足了劲,也堪堪只能划破一点皮肉,更伤不到仙尊一分半点,但也足够让人生气的了。
濯尔清只是愣了一下,倏尔又笑起来,摸了摸小狗软乎乎的腮,又摸了摸那短短钝钝的牙齿:“啊……长了牙齿,之前刚捡到的时候还只冒了一点尖尖呢。”
他不常说这样的话,讲起来甚至有些笨拙。
宁祐一肚子装腔作势的怒气,就这样被戳破了,泄气了。
他松开了牙齿,慢慢去咬对方指间的肉条,没有在濯尔清摸他脑袋的时候偷袭。
老实说,他有许多不明白的事情。
濯尔清为什么要收留他?为什么要亲自屈尊降贵地养一只小狗?为什么明明被冒犯了,却不生气,反而笑起来说些奇怪的话?为什么……
为什么连这样一只微不足道、死不足惜的小狗,都可以怜惜?
他在濯尔清的监督下,吃完这一餐饭。
又在濯尔清的监督下,吃完了后面许多天的许多餐饭。
濯尔清是个生活很简单的人,作为天道之下第一人,掌握着两界权柄的仙首,他没有任何恶习,不贪名逐利、不沉溺欲望,每日不是在修行、就是在看他那一堆竹简。
宁祐也被迫跟在他身边,过着一成不变的苦行日子。
……
“此物名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