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元神孕于母胎,恬静虚无,有先天混沌之气滋养已身。而后生于尘世,感悟修行,循天道脉理,养真气固身。
继而精神内守,梦里栽花,寻古今真我,明虚实有无。
卓玄青打坐冥想,神游太虚,阴阳纯罡气旋缓缓运行,自施展“孤影只行”之后,似乎变得有所不同。
阴阳二气分分合合,周而复始,仿佛要将他神魂引入其中,去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幻梦。
卓玄青神念飘荡,隐隐感觉有一场梦在等着他,他第一次清醒地察觉到自己要进入梦中,五感寂灭,识神坠入黑暗的深渊,真实的世界开始崩塌,未知的宇宙即将来临。
就在即将入梦的一刻,卓玄青心中忽然生出莫大的恐惧,猛地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
冷汗从他的额头渗出,一颗心惊慌乱跳,明明只是一场将入未入的幻梦,却让人惶恐敬畏,他甚至不确定一旦进入那个梦中,还会不会再醒来。
卓玄青摸了摸脸,又开窗透气,看着外面的花草,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声音,师娘已经醒来,卓玄青整衣净容,前去问安。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小龙女脸色稍好,神情已不似昨日那般疲惫,只是略微迟缓的动作让她看起来仍显虚弱,还需一些时间调养。
天色已经不早,二人用过酣蜜,做过早功,便准备出发。
卓玄青一夜未睡,却依然精神奕奕,几遍掌法演练下来,自感功力又有精进,若再对上那司徒父子,定然不会落于下风。
收拾好行李,卓玄青扶师娘上马,在老农惊恐的眼神中丢下几枚铜板,牵着马儿向东行去。
阳光明媚,晨露渐消,路旁的麦田在经历一整个冬天的沉寂后,终于焕发新绿,借着光露拼命生长。
佝偻的老农早已在田间劳作,担水、松土、除草、移苗,清冷的晨间挥汗如雨,消耗他们为数不多的光阴,为这片光怪陆离的人间耕种粮食。
温暖的日光迎面照来,晃若梦中的海浪,浪花里,老农再次变成一只只沉默的耕牛,温驯勤劳,不会说话,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驮着这片古老的土地,朝着太阳缓缓行去。
岁月悠悠,时光荏苒,多少生命来来去去,转瞬消失在风雨里,无垠的大地是否还存在他们的痕迹?
卓玄青见师娘遥望麦田,神色复杂,不知所思所念,心想师娘很多时候都让人雾里观花,学不明也看不懂,也许这便是她与众不同之处。
越过麦田,前方再次变得荒芜,草木未经野火焚烧,显得杂乱无章,几乎连路都辨认不出。
卓玄青手执棍木在前方寻路,他知道这片草地颇广,至少要半日才能走出,草地尽头有条河流,到了那里便通畅许多。
二人一路前行,走走停停,时不时被高高的枯草阻挡去路。
草梗互相缠绕,又夹杂着荆棘藤蔓,迫得卓玄青不得不拔出宝剑披荆斩棘,耳中落入好些草屑草籽。
人虽难走,野物却颇多,不时有野鸡野兔飞跳而出,个个膘重体肥,惹人垂涎。
枯黄的草地干涸贫瘠,对于人来说是荒芜之地,然而在野物看来,却是一片难得的人间仙境。
行至午时,二人找了处空阔地暂歇。
小龙女为卓玄青查看伤口,见他伤势好得奇快,短短一天便已结疤,就连肩上的刀伤也已无碍,用不了几天便能痊愈,心中不胜欣喜,直言他资质过人。
卓玄青嘴上得意,心里却知道这与他本身无关,而是那神掌最后一式的功效。
自从他激发了“孤影只行”之后,阴阳纯罡气旋便开始自动运转,无论练功、养气、疗伤都事半功倍。
不过师娘显然不知道黯然销魂掌背后的秘密,而卓玄青也没有细说,他反复考虑过,师父既然没有告诉师娘,必有他的道理,自己没有弄清原委,不能贸然坦言。
卓玄青饮了些酣蜜,仍觉腹中生饥,便制了根木矛,打了两只肥美的野兔回来。
他向来懒散,猎食野味是他为数不多喜好之一,那一手飞针之技也是为此而练。
只见他取出匕首,熟练地剥皮掏肠,去爪剜心,眨眼间就将兔子收拾好,兔身、兔心穿在矛上生火烤食。
鲜红的兔肉在炭火的炙烤下发出“滋滋”的响声,不一会儿便变了颜色,卓玄青用匕首划开一道道缝隙,取来盐巴和香料涂抹其上,霎时间香气扑鼻,流脂四溢,诱得他口齿流涎。
卓玄青紧盯着面前美食,不时翻烤加料,让香气更加浓郁,便连路过的田鼠野狐都连连驻足,对着空气踮脚直嗅,恨不能也咬上一口。
不多时,兔肉烤好了,外焦里嫩,色香味俱全,端的人间美味。卓玄青知道师娘不食烟火,却仍忍不住拿去她跟前夸耀,邀她同享。
小龙女摇了摇头,只微笑看着卓玄青,让他自行享用,没有口腹之欲,也不存厌羡之情。
卓玄青早已饥肠辘辘,美食当前,也顾不得推辞,当下便张口咬食,大快朵颐。
饥饿的腹内宛如无底深洞,让人越吃越饿,喷香的兔肉更是勾起无尽的食欲,一张大嘴咀嚼不停,根本就填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