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凡灵慢吞吞爬起来:“……现在就洗。”傅应呈注视着她的动作,顿了下:“要是累了,就去泡个澡。”季凡灵一愣:“啊?”傅应呈转身离开,淡声道:“水都放好了,不洗也浪费。”季凡灵早就注意到傅应呈家的浴缸,似乎还是智能恒温的,但从没用它泡过澡,也不知道怎么泡。傅应呈突然喊她泡澡,该不会是因为嫌她被大排档腌入味儿了吧……季凡灵抬胳膊使劲嗅了嗅,感觉是能闻到烟熏味,往浴缸里倒了点沐浴露去味儿,然后伸直了四肢慢慢放松。橘色的灯光下暖意随着热气氤氲而上。真别说。是挺舒服的。……半小时后。傅应呈结束工作上的电话,路过浴室,见里面灯还亮着,停住脚步,叩了叩门:“别泡太久。”里面一片死寂。没有回音,连水声都没有。傅应呈眉心蹙紧,提高了声音:“还在洗吗?”过了两三秒,里面终于迟钝地传来“嗯?”的一声。女孩平时嗓音冷恹,不设防时声音却意外得软,仿佛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带着湿润的水汽。傅应呈眉宇微松,垂眼淡道:“不要在浴缸里睡,起来。”浴室里很轻很远的,动作搅起朦胧的水声。一声困倦的:“……哦。”傅应呈收回手,转身走开。刚走出两步,门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接着,瓶瓶罐罐一片噼里啪啦的响声。傅应呈眼神一沉,大步走回,叩门问道:“什么摔了?”无人回答。“季凡灵?……季凡灵?!”嗓音里情绪逐渐失控。急促有力地敲门声,里面依旧没有反应。傅应呈面色沉冷得可怕。他压下门把手,又松开,仓促地扫视四周。没什么能拿来用的。情急之下,男人一手摘了眼镜,丢在旁边,一手勾着领带,用力扯松,用领带蒙住双眼,两端绕到脑后快速系紧。然后不再迟疑,推门而入。吃醋蒙眼后只余一片黑暗。推门而入后,浴室里温热潮湿的水汽,卷着雏菊沐浴露的味道扑面而来。傅应呈边喊着她的名字边摸索,拨开两三个洗浴瓶子,在浴缸边的地上触到浸湿的发丝,立马顺着将人揽着膝弯抱了起来。怀里的重量,轻得让人一愣。一出封闭潮闷的浴室,外头稍凉的空气一吹,季凡灵就醒了。头仍在眩晕,宛如天旋地转。但她隐约意识到,自己不是低血糖就是低血压了。泡澡太舒服,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朦胧中听到傅应呈喊她别睡,起身就想出来。起身太快,一只脚刚跨出浴缸,下一秒就眼前一黑,栽了下去。身体其他部分的知觉也慢慢复苏。膝盖一阵阵痛,胳膊肘也痛。大概是倒下去的时候磕在了浴缸和地上。沉甸甸的湿发被拨开了。清凉的空气涌入,又清醒了一点。谁抱着她?……季凡灵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客厅,灰色冷色调的沙发,沙发上坐着的人穿着笔挺的白衬衫,银边眼镜折起插在胸前的兜里,扯开的领口微敞,露出胸膛边缘的轮廓。原本系着的藏青色领带覆在上半张脸上,遮住了眼。挺直的鼻梁将领带下沿撑起,投下一小片晦暗的阴影。他一只手掌轻而易举地撑着她整个头,另一只手指节微屈,是一个刚把她的头发拨开的姿势,食指离近,很轻地探了下她的鼻尖。像是在看还有没有东西挡住她呼吸。季凡灵整个人都僵住了。羞耻心像山崩海啸一样席卷过来。她怎么泡澡都能泡晕,还晕傅应呈家里,还被他发现了,还被抢救出来,还没穿衣服!他!妈!的!这算什么事啊?!她坐在傅应呈的大腿上!赤!身!裸!体!还靠在他怀里!季凡灵本能地想遮一下身体,手虚弱地在胸前和身下挡了挡,感觉自己像只案板上拔了毛的白斩鸡。她这么一动,傅应呈立刻感觉到了,嗓音沉哑地开口:“醒了?”季凡灵手指一抽:“……”实不相瞒。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直接死了。没等到回答,傅应呈眉心皱得更紧,季凡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到他定了两秒,突然按着她的后脑,俯身凑近了。失去视觉的人往往判断不准距离。一瞬间拉近的脸,让季凡灵错觉自己快撞上他。男人紧抿的薄唇,就在她眼前不到几厘米的地方。她甚至能感到傅应呈的鼻息,掺着清淡的木质香拂过她的额头。两秒后。季凡灵:“……”我靠!他闻我!!傅应呈你他妈是属狗的吧!!!直到傅应呈拉开距离,插进她发根的指尖顺着头骨的轮廓摸索,季凡灵才意识到傅应呈不是在闻她。他是在闻血味。她昏迷固然可能是低血糖的老毛病,但假如摔到头了呢?他甚至没办法判断,手里的是水还是血。……仔细一想,新鲜出炉的一具血尸还怪吓人的。他该不会以为我摔死了吧……季凡灵心里一动,差点就要开口。男人抬手,宽大的掌心拢起长发,顺着眉骨的方向摸她的眼睫,想判断她有没有睁眼。季凡灵:“……”她把话生生咽了回去。如果傅应呈发现她醒了,但不吭声,肯定会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探究似的,冷淡讥嘲地轻笑一声:“醒了还装?”“——真行,就这么喜欢让我抱?”……简直就是傅应呈把她从医院背回来那晚的惨剧重演!季凡灵脑子晕得厉害,思绪比平时转起来迟钝得多。她转一个念头的功夫,傅应呈的指腹已经触了好几次她的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