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帝坐在上首,早将李挽朝的诉状翻了个遍,他已经知道她是为她的夫君而来敲的登闻鼓了,但是,他还是要问那么一嘴,毕竟只有问出来,这个女子才能开口诉说她的冤屈啊。
有冤说不出的话,那得多可怜。
李挽朝想起了温沉眼睛就疼。
她疼得想哭,可是一点都不敢哭。
她怕她在皇帝面前哭起来,皇帝也要把她当成失心疯,也不受理她的案了。
所以,李挽朝啊,坚强一点吧,像样一点吧,别闹到了皇帝面前还要哭个没完。
她勒令自己憋回了眼泪。
她哆哆嗦嗦就想要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皇上听,她想说,她的丈夫本该意气风发,本该在科举场上扬名,他该蟾宫折桂的,可是,却不知道是被什么人害成了这样。她还想说,他真的,真的不能这样死得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真的是因为一场大火就死得莫名其妙。
可是她才张嘴,就听到皇上开了口。
她听他说,“太子,你怎么来了。”
贞元帝的视线落在她的后方,那是大殿的门口。
因为太子来了。
所以李挽朝的话顿在了喉咙里面。
本来殿门外的光打在她的身上,后来,太子来了,他站在殿门口,她身上的光被遮掩了个干干净净。
李挽朝落在了一片阴影之中,她意识到了太子就在身后。
她下意识转过了身去看。
可是抬头看去。
那个本已经死在火灾中的丈夫,就在眼前。
李挽朝的眼睛不可置信地落在眼前的太子身上。
齐扶锦站在门口,万丈光辉落在他的身后,身上的衮龙袍好像也闪着金辉,他背着光沐于光中,衣袂翻飞,丰姿如玉。
他还是那个他,模样、气度一点都没有变,可是,他的身上为什么穿着太子的衮龙袍呢?皇帝方才说,“太子,你怎么来了?”,门口就站着一个温沉,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骄阳本如火一般,烤炙着她身上的血肉,齐扶锦挡住了她身后的光,致使她落入了一片阴影之中,她的血肉与灵魂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让她有些痛不欲生。
李挽朝觉得身上疼得更厉害了,好像有一股气血涌上了头顶,此刻,过往种种接二连三撞进了自己的脑子,她的脑袋发疼发懵,可这一刻在看到成了太子的温沉时,突然清晰了起来。
温沉突然赶马入京,没多久京城中就传出了太子回京的消息;他一介书生,连中三元,宠辱不惊,通身气度哪里又像是穷苦人家出生的;他不知不觉害了李弘远,不声不响给她留下了一大笔银钱
太多了,实在是太多的地方都透露着不寻常。
现在在回想起来,一切的不寻常终于有了答案。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突然发生的,温沉不是温沉,而是失踪已久的太子,其实都能从那些细枝末节窥探得到。
从前她从未曾往这方面想过,谁能想到,睡在自己身边的人会是太子啊?以至于她下意识去忽视了太多太多,还跟个傻子一样在那里想着和他的以后。
看到本该死的人,金尊玉贵站在眼前,她大约能猜出来了杀死她夫君的人,不是别人,也没有别人,而正是眼前那个曾经和她同塌而眠、亲密无间的人。
是他杀了温沉。
难怪,难怪那场火灾会蹊跷成这个样子。
怕不是她进京突然,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节奏。
可是,她不明白,她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就非要弄这么一出身死的戏码来骗她。
难道是怕她知道他是太子后,会不知死活,死死地纠缠于他吗?
李挽朝眼角不自觉流下了眼泪,方才强忍住的泪,在看到齐扶锦的那一刻怎么就都忍不住了。
她为了他,奔走不停,她怕他死不瞑目,即便是挨了打也要找出真相。
可他呢,他竟然真就这样对她,这样彻彻底底地抛她弃她。
李挽朝看着身后的温沉,恨得牙都快要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