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姓名。“被捏着脸,她发音含糊不清。
“这是自然,我们流着相同的血。”他当时说,“所以不要背叛我,塔米。即便是被胁迫,——这是无能的表现。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话是这样说,但是当时的他已经设想过了几十种酷刑,不致死,但是足以让久经训练的刺客眼泪汪汪痛哭流涕,妹妹会抽着鼻子承认她的错误,而他最后会原谅她。哦,那时候一定要看上去像是原谅得勉为其难,好让不听话的人知道这有多么不容易,再也不敢犯错。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权利之一,兄长的权柄。
年幼的达米安会冷酷设想到惩罚该如何进行。可多年后的如今——他回忆起当初那个自己,只想冷冷骂白痴幼稚不清醒。她能有什么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无能。
记忆是老房子,时间一长就滋长出青苔和裂纹,得靠无数遍回忆才能粉刷得上薄薄的一层漆。可一旦开始回忆,大雨如注,淌着芜杂苦痛的水龙头就旋不紧。
第一次被外公引至伏跪众人之前的那个下午,第一次意识到他自以为是的权柄相当可笑的那个傍晚……在独处之时,他在蓄满的水池中不断打捞往事,将其一遍一遍回忆,如用刀片片凌迟己心。
随着时间消失?不,绝不允许。他将一切刻印在不会随时间流逝的痛苦之上,痛至满腔忿火方愿意停。
可现在她站在火光里。他的世界里从未停歇的滴滴哒哒的水声突然停止了,带雷的骤雨停歇,世界开始放晴。
这个瞬间,他不敢相信眼睛。
晴天的彩虹——是真实的吗?会不会又是谵妄的蜃景?会不会等他一过去,幻象就会散去?
唇舌干燥,脚下变成一潭沼泽,每动一步,浓稠的引力都拽着腿向下沉去。天,这样刚刚好,他不用担心动作不够小心翼翼。
“——里面的人,应该在车辆失控前就被甩出来了。”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他停下脚步,放轻放缓语调,屏住呼吸。
像是梢头停驻着一只娇弱的蝴蝶,只要他一呼吸蝴蝶便会飞走,梦也就醒了。
女孩转过头来,倒映出他模样的瞳孔里澄起清晰的愕然。“哥、哥哥?”
——真的是日思夜想的妹妹。
温暖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的世界真的放晴。
第90章制服问题………难道是烧坏了脑子?……
塔米斯短暂的闭上眼睛,又睁开。
视线重新定格在前方,火烬从燃烧的车上轻飘飘飞起,转瞬又消失殆尽。兄长仍站在面前,没有消失。
……理所应当的,他身上的衣服也没有任何的更改。
深红色的上衣,和多米诺面具同色的墨绿色的护腕,明黄色的几条连接扣横在胸前,他的披风内衬是和链扣相同的颜色。
一套合身的战术服。如果兄长在此时此刻要求她就衣服做出点评,她在沉默半晌之后只能憋出如此评价。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首先疑问为什么兄长会出现在这里。
但在这一刻,所有的逻辑都被抛在脑后。小姑娘内心油然而生出迷茫感。
这是什么衣服?这是什么配色?听声音的确是达米安没错,但是——她从来没见过兄长穿如此……花里胡哨的衣服。
记忆里,他们的衣服款式一向很稳定。黑色,最完美的颜色,其他颜色作战斗服,有失低调不谈,还会显著拉低任务成功率。
刺客联盟的训练服、战术服都是黑色,最多有墨绿色的饰边。
这样培养起来的审美,直接导致塔米斯从未主动选择过黑色之外的衣服,——除非是母亲的命令。
有段时间,塔利亚女士不知为何迷上了繁复的衣装,从世界各地搜罗而来的裙装堆满了好几个房间,但她自己又不穿,——也穿不了,那些衣服时不时出现,尺寸总是贴合塔米斯当前的身形。
即便如此,将那些衣服穿上身的时候,塔米斯有时仍会有难以呼吸的感觉,绑带勒得很紧,从头到脚又都很沉重(物理上),仿佛在做负重训练。
达米安有一天敲响母亲的门来找她,推开门之后顿住脚步,看着屋内的场景,好几分钟都没有说话。
那时候塔米被母亲摆弄着,觉得她看上去一定非常狼狈,不然无法解释兄长怪异的沉默。
兄长走过来用手指推推她的额头,似乎是在确认手下是否为真人。
然后食指曲起抵在唇下,沉默。
直到塔利亚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怪异的沉默气氛才被打破,她说话的语腔语调仿佛有根小羽毛轻轻挠过耳朵,总是让塔米斯忍不住屏住呼吸。
“喜欢?你也想穿吗,儿子。”美艳动人的母亲挑眉问。
“……不劳您费心,母亲,您继续。我有我自己的盔甲。”达米安挪开眼,这样回答。
达米安有一身在正式场合才会穿上的护甲,纯黑护甲上勾勒着纯金的花纹,贴合包裹着脖颈。据说铸造材质来自天外,非常稀有,比地球上已知的所有材料都要坚硬,就连实验室出产的最高硬度的分子材料也难以在上面造成划痕。
可惜据说世上很难再找到足够打造第二套的相同材料。每一年铁匠都会根据他的生长情况对盔甲定制修改,叮呤咣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