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赶巧,未等汤斌几人谢恩,就听外面传来梁九功的唱和:
“皇上驾到——”
随着唱和声落下,康熙跨步进来了。
胤礽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起身给康熙请安。
康熙一反常态,并未搭理胤礽。
康熙每日都要来无逸斋看望胤礽,面上总是一副关爱、欣慰的模样。今日却是板起脸来,让胤礽一时摸不着头脑。
见康熙似乎心情不佳,胤礽无奈叹了叹,由躬身作揖变成跪地叩头。
再道:“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汤斌几人被康熙赶了出去,无逸斋里只剩下康熙和胤礽。
胤礽心中纳闷儿,不知自个儿到底怎么把人给得罪了。
从小到大康熙都宠着胤礽,胤礽甚少有跪着的时候,且夏日里穿的单薄,现下跪了一会儿,膝盖已经发出抗议了。
胤礽跪的憋屈,埋头哼了声。
外面蝉鸣不绝于耳,屋里却是落针可闻。一声气鼓鼓的“哼”,足以让康熙听得真切。
康熙眉梢一挑:“怎么,太子不服?竟敢对朕不敬。”
虽是问责,语气里却无多少责备的意思。
但胤礽的性子随了康熙,是个心眼儿小的,抬起头看着康熙道:“自是不服的。儿臣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汗阿玛,让儿臣这样不明不白的跪着,总得给个说法吧。”
“朕是你阿玛,你跪朕是天经地义,还要说法?”康熙差点气笑了,走近两步:“何况朕又没让你跪,你自个儿跪的难受了,反倒怪起朕来。”
康熙哪里舍得宝贝儿子一直跪着,本想亲自扶人起身,哪成想胤礽本就因睡不饱而闹心呢,这会儿膝盖也跪疼了,火气便有些压不住。
顶嘴道:“儿子给您作揖您不理,儿子自然要跪。可儿子跪着这么半天,阿玛明知儿子跪的难受还不叫儿子起来,不就是故意磋磨儿子么。”
“你!”
近日胤礽脾气见长,康熙知他读书辛苦,已是万分用心地哄儿子高兴,即使外头烈日灼人,也每日过来探望,今日不过没理他便这样顶撞,这个不孝子!
康熙气急,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转身坐到胤礽的椅子上,任由他跪着。
胤礽说完就后悔了,口头上虽撒了气,但跪着的膝盖还疼着呢,说到底吃亏的还是他自己。但见康熙当真不管他了,心里又闹起别扭来,不肯低头认错。
父子二人就这么瞪着对方,看谁先认输投降。
可这事儿终究有个源头,到底康熙为何不理他?
胤礽问了,康熙答了,竟只是因为康熙认为帝师给太子讲课是他们的福分,理应跪着,不仅因为他们是臣子,更是皇家的奴才。
他已明令帝师要跪着讲课,胤礽却动恻隐之心给他们赐座,这不是明摆着打他的脸么。
胤礽听罢讶然,心道康熙未免太小题大做,只因如此就不高兴了,真真小心眼儿。
“那汤斌到底年岁大了,若跪出病来谁来给儿子上课,为着这么点小事也值当您生气的。”
胤礽说完将头扭到一边,显然康熙给出的理由不足以让他消气。
实则康熙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自己顶着烈日来看儿子,儿子却在关心底下的臣子,心里有些吃味罢了。
“你还有脸说朕,为这么点小事,也值当你同朕耍性子?”
胤礽的倔强康熙已深刻领会了十四年,可谁让他心疼儿子呢,是以终究还是他先认输,开口给胤礽台阶下。
“朕好心来看望你还得哄着你,真是不知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可惜台阶还没搭好,就见胤礽霎时红了眼眶。
这几年来,康熙对胤礽愈发上心,胤礽已经甚少回忆前世的遭遇和不快,现下听见康熙如此说,那些记忆又甚嚣尘上,前尘旧事再度被勾起,胤礽垂下眼,掩住了眼底情绪。
康熙心中一紧,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目光落在胤礽微红的眉眼上,心里顿时软成一团:“多大的人了,朕不过说你两句就哭鼻子,也不嫌丢人。”
康熙的语气里带着心疼和一丝无奈的笑意,上前将胤礽拉起来。
胤礽借势起身,把眼泪胡乱擦了道:“儿子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