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冷静回道:“您应该让步。”
“哥哥想走,没人能拦得住他,包括我在内,看来你们已经做出决定。”钟商难过地垂眸,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卸下伪装,他的眼尾泛起不明显的红晕,目光转向别处,内心的挣扎写在脸上。
他的表情复杂程度难以形容,好像是愤懑悲伤再加上无助糅合在一起的效果。
江沅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免有些动容。
“他现在就要跟你离开吗?”钟商心有不甘地问,“他整个晚上都不肯见我,你是他的主治医生,他是怎么跟你说的,看见我会让他痛苦吗?”
“并没有,”江沅神情晦暗,意有所指地望向书房,“钟先生,他在等你,有些话他要亲口对你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这么做,是真心希望你们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谢谢。”
钟商的道谢并不敷衍,他的眼神真挚而虔诚,停留在江沅的脸上足足半分钟,就像奔赴战场的人临走前托孤一样。
“钟先生,你能像荣湛一样信任我吗?”江沅忍不住问,目光中带有一丝对高难度事件的挑战。
钟商倒也诚实:“我尽量。”
。。。
今夜已无法入睡,窗外呈现出一片灰色。
经过几个小时的头脑风暴,编辑败下阵来,他很不情愿地答应荣博士的要求,尽快前往绿潮中心接受治疗,不再把钟商捆绑在身边,但他只能兑现一半的诺言。
当钟商携带一身复杂情绪进入书房时,荣湛从后面靠近,直接把人捞进怀里搂紧,好像在宣示一种特权那样用力的抱紧。
钟商微微怔忡,诧异荣湛态度转变的这么快,刚才还不许他进来呢。
转念一想,依照荣湛现在的精神状况,一切不合理的现象都变得合理。
“哥哥,你干嘛,”钟商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清晰,“我快喘不过气了。”
荣湛放松力道,并没有放手,顺势把下颌搭在钟商的肩头,轻言细语道:“小商,哥哥要走了。”
钟商鼻尖酸涩,紧紧抿着嘴唇,眼眶中的泪水在不停打转,仿佛随时会决堤而出。
他没有吱声,害怕声音带着哭腔,很丢脸。
荣湛亲吻他的耳朵,心里同样难受,语气充满不舍:“对不起,我欺骗过你,此刻站在你身后的荣湛什么都记得,一直都记得,可是说实话的代价很大,需要我们共同承担。”
钟商的眼角湿意加重,小幅度点头:“我知道。。”
“你怨我吗?”
“当然,你是个混蛋!”
钟商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揪住荣湛的衣领,近距离凝视这双眼睛:“如果你真的记得,现在回答我,二十年前你被绑走的时候对我说过什么话。”
淡白的月光射进来,使钟商能略微看清荣湛的脸,还看见那完美唇形缓缓开合吐出一段刻在脑子里的话:“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除非走的那个人是我。”
“小时候我听着可感动了,现在想想这话沾点自私。”钟商一边埋怨一边搂住男人的脖子,“你今天要对我说同样的话吗?”
荣湛哑然,考虑要不要让荣博士来回答。
他的沉默让钟商感到无力,伤心的低喃:“我做的不够好,留不住你。”
“傻瓜,”荣湛轻轻地叹息,“你已经很好了,就是因为太好,我既舍不得放手,又不忍心留你在身边,所以才会精神错乱。”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自己吵架了。”钟商几乎用恳求的语气。
他像小时候那样搂住荣湛的腰,仰起脸颊,猫一样撒娇。
“我答应你,不再吵。”荣湛给出承诺,心里想的确实另一回事。
凭他此刻和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估计有点难办。
钟商哪里知道他的心思,用力眨眨眼,将那份湿润藏进眼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