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叁月。方晚从外面旅游回来,在小镇子上过年实在太冷,这里管得松,全家老老少少都站在外面亲自点燃烟花,烟花爆竹之声中,小孩子的尖叫都被那更辉煌灿烂的颜色所覆盖。她站在窗边看,外面热热闹闹的,屋内冷冷清清的。这样的盛况要持续一两个小时,然后才会步入灯火阑珊。后来她学乖了,再者她也真的怕冷,一到年末就搬去珠城的古城小巷里,那里建了一间古风古韵的民宿,她用金钱以及温华妻子的头衔长期包下了最好的一间别苑。因为要保护古建筑,再加上市区内管得严,大过年的还有警察开着车到处巡逻,所以烟花之声几乎断绝。方晚会待到第一场春雨降落后再启程回去,亦或是再等等,等到四五月最是草飞时,挑个天晴日子去江西爬武功山。方晚还是很喜欢珠城别苑的,那里专门给她弄了小院落,尽量用青砖弄出自然的风韵来,石头围成了小水池,有竹管从墙面上的孔洞中运送清水,池中有金鱼游跃,再到院落一角放置一张安乐椅,旁边安一席小桌,煮上一碗好茶,下雨时装上棚子,就可以听雨打芭蕉的好声。这样的日子简直美哉。所以方晚在镇子深处的农村里买了一栋房子。准确的来说,她不是本村人,是不具备土地分配的并且建房子的,于是方晚找了个律师咨询,律师根据当地政策调查说也有合法能够进行“交易”的方法。方晚按照律师说的找了当地的集体组织人,通过合作建房的方式,当地人出地她出钱,由律师拟定协议处理权益问题后,方晚的房子就开建了。那栋房子不大,就两层楼,主卧在第一层,第二层有天台和一个小房间,用青砖绿瓦隔出来一个庭院,仿着珠城别苑的样子做了个小院子出来。方晚几年前到这儿就开始建了,后来装修好了之后又晾了半年,然后方晚才开始逐步添置家具,打理细枝末节。这中间也不是几个月就搞好了,因为方晚嫌麻烦,进程也很缓慢,偶尔情绪下去也就没工夫弄,断断续续地弄着,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师傅们也是随她,因为她出手大方,都是先给钱后办事,时不时地送几条好烟,几瓶好酒,打工的最爱这样的老板了,办事都勤快积极。对于温华的出现,她也是随心随性而为。一开始,温华那家伙压根没种一个人来见她。所以他打算拉上梁生来壮胆,但是梁生那几天在医院连轴转,他手底下几个管床病人情况都不太好,开颅手术做一个通宵那是常有的事,好不容易休假,他自然是要大睡特睡。梁生几乎是很直接地拒绝了温华旁敲侧击的暗示,表示自己不想再参与到他跟方晚之间的事情了。“你不觉得你做的孽实在太多了吗?放过方晚,也给自己积点德吧,你缠了她那么久还不够吗?不爱你就是不爱你,强求又有什么用?小心哪天不得好死,或者下辈子堕入畜生道。”他这么“威胁”温华。温华坐在沙发上,手指交合,指骨摩挲,他才不信什么因果报应。他怕的就那么一俩件事,一两个人。以前温华很害怕,很害怕方晚不爱他,可是后来在珠城再看见她的时候,温华看见她在笑,跟沚赫玩闹,平和地对待每一个人,正常地生活,上下班,好像有他没他她都可以很好地活下去。那一刻他才明白,在这段感情里温华已经太自卑了,自卑到她不爱他也没关系,离开他也没关系,但不要这样好像可以完全忘记跟他的过去一样无所谓地活着。哪怕所有细小的快乐,亦或是更大的痛苦的记忆,都可以被她忽视,扔在大脑那“不重要”的记忆一角,直到慢慢被蒙上灰尘。比起他怕她不爱他,他更怕人类善于遗忘的本性,好像一切美好,一切伤痛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而结痂,而疤痕再随着新陈代谢而变淡消失。许绩夏看了一眼温华,又看了一眼梁生,是现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最后看向温华,说:“哥,要不我陪你去看看嫂子吧。”他这么说,温华不但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更紧张了。尤其是在开车的路上,许绩夏都不敢让他开车选择自己来开,生怕自己一条小命折在高速公路上。许绩夏也是很久没有这么疲劳驾驶了,除非在上海街道炫富炸车,但那可是爽得不行。跟着导航到了这个乡巴佬地方,许绩夏越往里开越觉得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中国还有这种地方吗?当然,全世界,再如何高度发达的国家,总是避免不了老鼠扎堆的狭小贫困之地。车停在角落里,许绩夏有种来到了上世纪香港僵尸片电影里的那种小村子的感觉,尤其是黄昏时期,太阳落幕之后笼罩的感觉阴阴气气的。“嫂子……在哪啊?”许绩夏把那句“嫂子为什么住这种地方”给压了下去。温华打开窗户看向外面,他看着不高的楼层,知道方晚住在哪一间,刚要打开门下去,把手上的手立马缩了回来,连带着窗户也迅速合上。许绩夏起身越过座椅往后看去,才隐隐约约看到方晚的身影,她从小商贩那里买了点卤菜,还买了两瓶啤酒,打算今晚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看了看天气预报,今晚八点开始降温下雨。温华坐在座椅上,突然觉得身上很痒,坐立难安的,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我们回去吧。”温华突然说。许绩夏目瞪口呆:“不去看看吗?”“不去了……她应该还不想看到我……”许绩夏心头冒火,但还是没发作,只等了方晚上去,拉着温华下来去找个地方上厕所,抽根烟随便将就着吃点东西,他开了一天的车快累死了,别说,这小地方的东西还挺好吃,也可能是他太饿了。下半程他们没直接开回京勇市,而是开了半个小时到了小城里找了个酒店住下,第二天才开回去。经此一事,许绩夏打死也不会再陪温华来了。第二次来的时候是五月底,天气热的很,温华刚从德国工作回来,在京勇市几乎没做多少停留就驱车开往她那。但是方晚看见他也只当做没看见他,他怎么来的就怎么走。就这么到了八月底,夏季阵雨频繁,出租房里空调坏了,方晚打着风扇,摇来晃去的也只是热风吹热风,她热得脑袋发晕,就下楼来买些冰饮,再买个大西瓜上去放冰箱里冻着。她是漂亮的,走哪儿都是鲜艳的存在,高扬的马尾配上洁白的肌肤,那一弯清泉明亮似的眼睛,看得人心里痒痒的。方晚回家的时候就察觉有人跟着自己,小镇子有很多单身汉没娶媳妇儿,但是生理欲望与生俱来,法治社会下也难保不会有人愿意顶着色字头上一把刀来犯事儿。她很果断地回头,是个跟她差不多高的中年老汉子,黝黑的肌肤,是她没见过的生面孔,倒是很壮,啤酒肚抬起。见方晚谨慎地盯着他,他手里拿着蒲扇摇来摇去:“小姑娘住哪儿啊?”是这个地方的方言腔调。方晚把握西瓜的袋子往身后藏,但凡他敢过来她就借力直接往他身上砸:“你有事?”“没事,就问问,听你讲普通话,不是我们这地儿的人吧。”“不是。”“小丫头还挺冷的。”他说着,脚步却在慢慢靠近。方晚心中警铃大作,正打算喝退他,一只手直接抓住了他的肩膀,那人手上劲儿一紧,旁人看不出什么,老男人却疼得叫出声。方晚一看,温华比他高了一大截,他笑眯眯地看着老男人:“跟我老婆说什么事呢要靠这么近?”老男人看到温华这么大的个子瞬间有些焉了,在看他的穿着考究整洁,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就跟方晚一样。“你干什么去了?”方晚立马装模作样。“我刚停好车,你怎么下来了?”“我怎么下来了?!”方晚吼他,“眼睛瞎了看不见我手上的东西啊,还停车?你怎么不死外边算了,半个小时之前就说到了,现在跟我说才停好车?你是去抽烟了是吧?!”老男人被方晚那母老虎似的架势吓了一跳,看着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发起脾气来还挺骇人。不过方晚还真没说错,老男人也的确在温华身上闻到了烟味儿。温华讪笑,方晚瞪他:“男人说话果然跟放屁一样,说要戒烟戒烟,还不是偷偷摸摸背着我抽。”“就跟一根嘛……”老男人脸色有些差:“那个兄弟,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温华劲儿太大了,他皮糙肉厚的也觉得骨头都要被捏断了。温华闻言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冷哼一声,这才松开他,老男人连忙捂着肩膀后退陪笑:“误会误会……”“滚。”温华眼尾斜挑拉紧,充满警告的冰冷眼神吓得那人拔腿就走。见人走远了,方晚嚣张的气焰也没散,瞥了一眼温华,提着东西就往自己家走。温华呆了会,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但还是选择做戏做全套地跟在她屁股后面,想要上去帮她提东西,但这个他又不敢开口,更不敢动作,方晚要是不肯,她真敢砸他。你说那家伙怎么就跑那么快呢?他一跑温华连跟她搭句话的缝隙都找不到了。方晚利落地开门关门,连请他进去喝杯茶的想法都没有。温华就这么在门口站着,也不敢敲门,然后又灰溜溜地回到了车上。方晚抱着西瓜靠在窗户边上啃,啃得满嘴红光,她一眼就看到了温华的车。第一次他跟许绩夏来的时候她也知道,毕竟那种车太显眼了不是吗?后面有几次来的时候,她打开门,温华就坐她门口睡着了,方晚吓是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不怀好意的男人在蹲着她呢,看清楚人之后没管他,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