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萧焕心里砰砰直跳,接下帕子后,愣愣地点头:“会一点。”
会一点的萧焕,果不其然拖累亓雁输得一败涂地。
但亓雁好像输得很开心。
也许就是这一天,她才真正认识萧焕,那张异常稳重老成的面具底下,也有一颗少年冲动无所畏惧的心。
亓相不是那种老顽固,但一开始也很不同意两人的事情,并不只是萧焕是个商人,更是因为商人需要走南闯北。更遑论萧氏根基远在泽州,萧氏家族庞大,错综复杂,萧焕一个年轻小辈,即便心有余也力不足,恐怕根本无法好好照顾他视若珍宝的女儿。他不可能让亓雁一个人远嫁到如此复杂的商贾家族里,成为后宅斗争的祭品。
在发现两人苗头的时候,亓相将这个年轻人叫到了堂前,十问萧焕,质问他该如何给亓雁幸福。
句句如刀,割在萧焕的痛点上。
那时的萧焕太年轻了,即便在生意场上已经有所作为,财富万千,也仍然是年少轻狂,多有傲气,还无法像亓相一样想得那么久远深沉——萧焕一个都答不上来。
亓相望他知难而退,他只有亓雁一个独女,想为她寻觅一门可以安稳终生的好亲事。
萧焕的确离开了京城,但并没有如亓相所想就此放弃。
回到泽州的萧焕,用了一年时间整顿了尾大不掉的家族,清算了名下诸多依附萧家吸血的蠹虫旁支,成为名副其实可号令全局的萧氏家主。又花了两年时间大刀阔斧,盘合所有生意和商队商船,从上到下设置了管事和掌事,逐级决策,让遍布各地的生意捋顺成一张脉络清晰的网。
此后无论萧焕身在哪里,都一样可以调动全部的资源。
他资助各地旱涝灾害,布施饥荒,援药瘟疫,搏得了“善商”的赞美。还因此与御办司搭上了关系,让萧氏进一步成为了皇商。后来,萧焕的姐姐入宫为妃,更成为了萧氏一族的助力。
短短三年,萧大掌柜的声名就传遍了大宁。
萧焕二十二岁时,终于将所有一切安置妥当,携十里红妆入京提亲。
他并不打算将亓雁娶回泽州,而是打算随亓雁住在京城。亓相舍不得唯一的女儿受苦,他也舍不得唯一的妻子远途奔波。哪怕外人议论纷纷,嘲笑萧焕这是要入赘亓府。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更何况是为了一生珍惜之人,萧焕并不在乎外面人说什么。
事已至此,亓相也没有理由阻挠两个心向彼此的年轻人。
婚后萧焕也如他承诺的那般,对亓雁呵护有加,两人恩爱非常。虽然萧焕坐镇京城也可以处置生意上的事,但因为亓雁想要去看看远方的风景,萧焕就带着她去了那些她一直想去游历的地方。
还去了黎岛,吃到了当年那些烂掉的水果究竟是什么滋味。
曾经萧焕在行记上写到的地方,只要不是特别艰险之处,他都带着亓雁去看了。夫妻两个常常从天南海北给京城寄信,信中恩爱甜蜜之语,让亓相屡屡酸得看不下去。
所有人都以为,日子就可以这样长久地甜蜜下去。
直到亓雁发现怀了身孕。
起初,大家还是很高兴的,夫妻俩更是高兴得无以复加,日子也越发的好起来。萧焕的商业帝国已经远不安于大宁朝,萧氏商队海队逐渐去往更远的国家、和海洋深处更神秘的外岛。
但随着亓雁月份越来越大,她的身体渐渐沉重不堪。
起初还只是腿脚生肿,后来没走两步便觉心慌胸闷,大夫们迟迟早不到原因。萧焕不得不带她回到京城,每日由御医来诊脉治疗。但即便如此,亓雁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到了后来,她连下床走动都几乎不可能了。
有巫医说是因为她怀了一个灾星,让她尽早用药将孩子打掉。
那时候,亓雁的月份已经很大了,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腹中孩儿的心跳,当她低头跟孩子说话的时候,有时候能感觉到孩子在轻轻地踢自己。此时用药,胎儿是绝对活不下来的。
她不舍得抛弃这个已经有手有脚,能够感知外界的孩子。
亓雁不相信什么灾星之言,她抚着肚子,安慰萧焕:“我也没有那么不舒服。生下他吧,这是我们的孩子。”
那时候,没人知道,生下这个孩子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直到那年腊月,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新年,屋中炭火旺足,肉香酒美,京城一片喜气洋洋。但天公不美,下起了十年罕见的暴雪,将道路堆积出了没脚的雪被。
但这突如其来的暴雪,似乎也是不祥之兆似的。
亓雁早于预计的产日,突然动了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