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起来后收拾了一下,吃了点东西。
也没让云吞来打扰,卫骞用着厨房里有的食材,做了几道简单的菜。比如口味平淡的蛋花汤,粗犷的白菜炒肉片,还有一盆炖菜……以前的亓深雪不会吃到这样的菜,简单到两人坐在桌前,就像很平常很普通的平民百姓。
没有什么相国子孙,也没有边疆重将,只是一餐一饭而已。
吃完饭,两人才乘坐马车回到了相府。
一进门,亓相就已经在前厅坐着了,手里拿着一折奏章,眉头紧锁,脸色低沉。一看他俩回来,眼中担忧之色更浓,他犹豫了片刻,吩咐管家道:“带少爷去梳洗梳洗,换身衣裳。”
大白天的换什么衣裳,亓深雪一听就知道他想将自己支走。
“有什么我不能听的。”亓深雪就黏在卫骞身旁,“如果是边境那件事的话,我已经知道了。不用瞒着我。”
亓松泉怒不可遏地瞪了卫骞一眼。
亓深雪道:“阿爷也是要劝舅舅北归的吧?”
亓相:“……”
于私,如今亓深雪怀了卫骞的骨肉,两人又日渐亲密,许是能成好事,亓相自然不想卫骞再北上涉险,早就想找个机会将他调回京城。
但于公,整个大宁没有比卫骞更熟悉北戎的将领了,此事突然,卫骞继续驻守朔北是优中之优的选择。而且,倘若强调卫骞回京……他一身本领皆在上阵杀敌,回京后就仅能查办案子,或者统领京畿军备,无论哪个都是大材小用,湮灭卫骞之能。
杀鸡焉能用牛刀,亓相不只是亓深雪一人的阿爷,更是整个大宁朝的宰相。
他无法为了一家之私,折戟大宁边疆最锋利的这一把刀。
亓相今日得到线报后,心中就已有定论,卫骞是必须要回到朔北的。但他却实在不知该如何跟亓深雪解释,这些年阿雪看着骄纵,但心里有很多苦,如今好容易得到慰藉,眼见过的开心起来……
他已看出来卫骞是真的对阿雪好,可他却要将这样的人再一次从亓深雪身边夺走,这实在很残忍。
亓松泉心中亦是百感纠结。
亓深雪看了卫骞一眼,后者也无奈地朝他笑了笑,他才转头凑到阿爷身边,抱着他胳膊撒娇道:“阿爷,让舅舅回去吧!他首先是大宁的朔北将军,然后才是初三的阿爹——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的孩子有阿爹呀,他回去,才能让更多的孩子都有阿爹。有国才有家,这是阿爷以前常常教导我的道理。”
亓松泉一时间眼睛酸了起来。
他很不愿阿雪如此明理,甚至希望阿雪能哭一顿闹一顿,撒泼打滚让卫骞不能走。
但亓深雪打小就懂事,他只是看起来行事骄纵,其实只是用这种骄纵来掩饰心里的不悦。他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禁-忌不能提,也从不吵着要父亲母亲。这么多年,他也深知自己相国嫡孙的身份之重,所以从来没有真给亓相惹出过什么幺蛾子,只在那些无伤大雅的旁枝末节上胡闹。
越是如此,亓相就越是觉得亏欠了孩子很多。
而且两人这一分别,不知会多久……
亓相拍了拍亓深雪的手背:“阿雪,是阿爷对不住你。”
亓深雪趁机道:“那阿爷跟皇帝姑父说说,再给舅舅一些粮草军资,就当、当预先给这个孩子随满月了!行不行呀?”他摇了摇亓相的手,“再给点吧!”
亓相一下破涕为笑:“你这小无赖,哪有这样跟圣上讨粮草的……”
亓深雪朝他笑了笑。
亓相看向同样眉头紧锁的卫骞,语重心长道:“骞儿,此去无论战与不战,你万不可再像之前那般行事激进,一定要保全自己,别让我和……阿雪担心。”
“如今我已有了牵挂,定会处处筹谋,万事小心。”卫骞一撩衣摆跪了下来,朝亓相拜了两拜,而后抬起头来,唤道,“义父。”
这还是卫骞自小入府以来,第一次唤他义父。
以前的卫骞,只有和亓雁相处时才露出一点孩子脾气,面对他时,总是谨小慎微地叫着“亓相”和“老爷”。亓雁去世以后,他们俩的关系就更加疏远了,卫骞对他更是只有臣子之敬。
亓松泉没想到托孙儿的福气,还能等到这么一天。
亓相鼻子里微微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