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这种装扮就在贵族间流行起来,各家小姐们争相模仿她的穿戴,一时间各个制衣铺子里都挂出了“亓女裙”售卖。
若是亓相肯松口,想要上门提亲的恐怕能踏破亓府的门槛。
亓雁十六岁的时候,亓相许是觉得,也是时候为她筹谋一位好儿郎,便以过寿的名义办了一次宴会。众子弟闻风而动,带着厚礼前来贺寿,开屏孔雀似的疯狂表现,其实不过是想得到亓雁的青睐。
就是在这场宴会上,十八岁的萧焕跟随叔父到京城经商,被相熟的贵公子拉到宴会上玩儿,远远地看了一场亓雁为父贺寿而跳的剑舞。
那是萧焕第一次来到京城,却记挂住了一个,他发誓会喜欢一辈子的姑娘。
本是亓相过寿,最后亓雁得到的礼物却更多,但她对那些金银珠宝看不上眼,唯独从一堆珠光宝气的首饰里面,看到了一本封皮磨起毛边,纸页也略显泛黄的旧书。
书上可能原本并没有书题,像是裁了块衣布匆忙贴上去的,笔触张扬又不失风骨。
题名叫《萧焕行记》。
里面记下了萧焕自七岁开始跟随族中长辈外出经商,到十四岁登船出海,再到十六岁拥有了自己的第一艘商船、第一支小商队的所见所闻。那些五湖四海的新鲜见闻,海外诸岛的别样风俗,还有各种各样闻所未闻的物产和地貌,一下子勾住了亓雁的好奇心。
萧焕有文采,每日见闻写得如话本一样精彩起伏。亓雁熬了两个晚上津津有味地看完了这本奇书,翻到最后一页,正到精彩处,才发现这只是上半册。
亓雁派了很多人去打听这个“萧焕”,终于在两个月后,在萧焕又一次进京落脚的客栈里,将人堵在了房间门口。
萧焕可能也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如此大胆爽朗,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直到亓雁将残书拍在桌上,他才意识到姑娘是来催书的。
从十六岁可以独立行商以来,萧焕拥有了商船和商队,能去的地方更远,见到的奇事更多,其实后面他已经写了很多,足以让亓雁熬夜再看三四个晚上。
但萧焕说:“后面我还没有写,如果亓小姐实在想看,我白日忙完生意上的事,晚上可以挤出时间来写,但我写的很慢,每三天能写出两张来。”
亓雁信以为真,又怕他跑了,就叫小厮们盯着他,然后每三天两人约在酒楼的雅间里,交一次书稿给她看。
萧焕得到了能够与亓雁常常见面的机会。
故事已经很精彩,但萧焕常将最后一句卡在一个十分惊心动魄的位置,让亓雁看完越发抓心挠肝。
一来二去,两人因此越走越近。
到萧焕不得不离开京城时,书稿仍然没有写完,萧焕又担心她会嫁给别人,允诺哪怕天长地远,也会七天给亓雁寄一封信,将新写的内容夹在信中稍到京城,希望亓雁收到后能简单给他回信一句评语。
由此,萧焕又得到了与亓雁长期写信的机会。
直到大半年之后,萧焕寄往京城的信迟迟没有回信,他找到一个刚从京城回来的商队掌柜,得知亓雁生了病,偶发心悸,看了很多大夫都没有痊愈,可能就要香消玉殒。
他忧心如焚,想到黎岛有一种土方子可以治疗这种病,就连夜出海,翻山越岭从当地山寨住民手里买到药方,又顺道捎带了很多黎岛特色的水果,都是上次信中亓雁提过想尝一尝的,马不停蹄地北上入京。
但他不知,南北路长如此不便,消息一来一回早就变了味。
等萧焕风-尘仆仆赶到京城,却发现亓雁不仅没有病卧床塌,还生机勃勃的带着一群仆婢们在打马球——这才知道,她的病早就好了,病危只是之前的坊间传言,被那个商队误听了去。
而亓雁也并非没给他回信,可能是那信使走错了路,不知将信带哪去了。
萧焕很尴尬。
药方没有派上用场,他想至少还有水果,可是就连车队里给亓雁捎带的水果,即便堆了厚厚的冰,也全都在炎热的天气里烂成了一滩水,一打开盖子,恶臭满天,全都不能吃了。
萧焕一向游刃有余,表面清雅高迈,内里却是步步为营,只是这一次他谋的不是钱财契约,而是一个心仪姑娘的心。他一面觉得自己过于心机,一面又忧虑亓雁太过高贵,若非如此,外面千万俊俏郎君,她根本看不到自己。
但北上这一路不停,他担心亓雁的病,没有梳洗没有打扮,脸上都是赶路留下的脏灰,还带着腐烂水果发出的臭味,他从未在亓雁面前如此狼狈过,站在车旁,萧焕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他没有为这种尴尬的情况准备任何补救的方案。
萧焕忙将发出烂臭的木盖阖回去,懊恼地解释道:“这些水果都是很好吃的,只是现在天气太热了。下次,下次我肯定能把它们新鲜完好地运进京城,让你吃个够!”
卫骞那时候七八岁,还够不到马背,就在马球场边帮亓雁捡捡球。
他抱着球过去的时候,见亓雁看着萧焕突然笑了起来,她往常也爱笑,但今天她的眼睛里多了一些很不一样的感情。
“萧焕。”亓雁递给他一张擦脸用的帕子,笑着问道,“你会打马球吗?”
萧焕会骑马,但也仅限于赶路,并不常玩马球这种嬉戏的游戏,若硬要他打,那一定会出丑。放在往常,他只肯将自己风雅俊美的一面展示给亓雁看,肯定会借口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