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骞听了哭笑不得,志怪的书哪能当真,为了吸引人的眼球,那些人什么都敢乱写。他还见过把自己写成是有四条腿两张嘴的怪物的,一张嘴在脸上,一张嘴在肚脐,最爱吃的就是北戎人,咬起来嘎嘣脆。
他身体壮实,惧热,又是在临睡前,所以身上只穿了一条灰褐色的薄裤,和一件敞着怀的短亵衣。肚脐上自然是没有嘴的。
“噗……”亓深雪被他逗笑了,“四条腿怎么穿裤子啊……”
卫骞摊摊手:“大概是一边裤腿穿两条吧。”
亓深雪忍俊不禁,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飘到了他的裤腿上。薄裤洗得太多次了,已经发白发软还有些缩水了他都不舍得换件新的,所以贴在身上勾勒出了腿的形状。
“……”笑容忽然在亓深雪脸上凝固了一下。
四条腿是没有,但三条可能是真的,还是放在了右边裤腿里。
亓深雪不自觉吞咽了一下,转过身去摸桌上的碗喝水,才意识到唯二的空碗已经被他用来扔卫骞了,而另一只,被卫骞喝过……
不过也许是今天给他的刺激太多了,又是匪窝又是头颅,所以才让他做这样乱七八糟的噩梦。
“不害怕了吧?”卫骞看他脸色已经好起来了,窗外月过梢头,再不睡明天亓深雪又要不舒服,他揉了揉少年软乎乎的发顶,哄他道:“就算有吃人的蛾子,只要你在隔壁叫一声,舅舅马上就去救你,好不好?”
“……”亓深雪抿着嘴不说话。
外面风吹得呜呜咽咽,今天下午说不定那些路上和屋子里还杀死过人。以前在家中,他爱看话本,恐怖的也看,但每次看完都会拉云吞和他一起睡,不然即便知道话本里说的都是假的,但仍觉得会有一只青色的手从床底下伸出来。
他不想一个人睡,却又不好意思说。
卫骞看他踌躇着不愿意走,无奈道:“那这样,这床够宽,你就在我这里睡吧。”
山野村落的床都没什么装饰,且够大,民间百姓们造房起榻的时候,常按照夫妻能睡下的尺寸来建,以免之后成亲了还要拆了重搭的麻烦。所以足以让他们两个人躺下,还能存有一些余地。
亓深雪没有拒绝,爬上了床的里面,小心翼翼把自己的手脚都藏进了被子里,只露上半张脸在外面。
卫骞看他把自己裹成个蛹,也觉得好笑,把窗户关牢用重物顶住坏掉的木栓后,也长腿一迈,跨上了床来:“睡罢,舅舅一直在这里。渴了我给你倒水,还能帮你打鬼。”
被子里还有之前卫骞暖热的余温,床上、被子上、整个屋里,最关键是自己身边,都是卫骞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药膏起了作用,亓深雪睡在这里后,心口静了下来,也不会砰砰乱跳了,胸口的痒意也减轻了很多,他闭上眼,呼吸慢慢加深。
卫骞不怕冷,这个天气他甚至可以光着膀子睡觉,所以哪怕被子都被亓深雪裹去了也不在意。
睡得昏昏沉沉时,卫骞突然感觉到脖颈间压上了一股重量,武人的本能令他瞬间警醒,正要一把扭住出现在身边的刺客,恍尔才想起来,这不是别人,而是他怕黑怕鬼的小外甥。
没人看到,此时卫骞眼神中的狠戾锋锐慢慢褪-去,渐渐多出一股温柔,他把亓深雪的手臂从喉颈间拿下来,塞回他自己的被子里。
但过不了多久,睡不老实的亓深雪就又凑过来了,还把小腿也压-在了自己身上。
拉扯几次后,卫骞实在拗不过他,最主要的是怕把他弄醒了他又要生闷气,只好自暴自弃地躺平了,任他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最后,卫骞把他的手臂从颈间往下扯了扯,挪到了胸口抱着,两人才勉强达成了平衡。
卫骞的耳边,全是这道小小轻轻的潮湿呼吸,还有不经意间擦到自己脸颊的微凉鼻尖。
真的很像某种温软黏人又可爱的小动物。
亓深雪就这样抱着他睡了一-夜,也没有再做噩梦或者惊醒。
但实在是有些没有分寸,天边泛起微光的时候,卫骞就睡不下去了——亓深雪越凑越近,几乎是与他搂抱在一起。被一副软软的身体蹭着,让他多少有点心猿意马,明知不该这样,但身体的躁动却像是失去了控制。
他年纪正好,身体又没有毛病,早上有这种变化也是应当的,但是以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好像熊熊欲烈非要烧个透彻似的。
他用膝盖顶开亓深雪的腿,避开重要的部位,颇有些尴尬地深吸了一口气,只好四处找点别的东西看,让自己不要去想。一般冷静下来后,自然也就消了。
屋中简陋空荡,什么都没有,唯一值得看的就是自己身边的这个。
卫骞不经意看了一眼,突然发现亓深雪的左耳垂上有个小洞,他好奇地轻轻揉了一下,发现并没有长死,这确实是个耳洞,说明他前不久还戴过耳饰。
大宁朝只有女子会打耳洞,男子带耳饰常被认为是不合规矩。
只有周边那些蛮国戎狄的男人,才会在耳朵上缀满闪亮的金银环,大宁朝人向来对此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