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朔北城头一棵百年老红松抖落掉最后一片积雪,塞北的寒气终于散尽了,天际露出一派澄澈无边的湛蓝。
亓深雪醒来,隐约听到喧闹声,他推开窗,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一具暖烘烘的身躯贴了上来,大毛毯一张,就将他裹了进来。
“才回温,别冻着。”
“唔……”亓深雪挣扎着要探出来,拉扯间一只手捧住他的脸,紧接着脸颊和嘴-巴就得到了一串细碎的亲-吻。好一会儿毛毯才揭开,露出一张微微喘息的脸。
亓深雪抿了抿嘴唇,四下瞄了一圈,嘀咕道:“孩子们还看呢!”
卫骞似笑非笑地把他抱在怀里:“哪有人,孩子和他们的羊兄弟早去外边玩了,谁跟你似的,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不远处适时地响起几声嫩嫩的咩叫,还有小孩子们咯咯的笑声。
那是当初临时牵来充当-乳-娘的母羊下的小羊崽,和孩子们吃过一样的羊奶,勉强算半个“兄弟”,小羊羔软绵绵的可爱得紧,非常讨孩子们喜欢,每天洗得白白香香的陪孩子们玩耍,一定程度上解放了两个爹爹。
“也不知道是谁,之前兴奋的睡不着,真等到了出发这日了又起不来。现在还要两个小家伙反过来等爹爹起床。”
亓深雪听出他揶揄自己,哼了一声。
——今日是镇北侯奉旨回京述职的日子。
关外北戎早已大定,转年雪还没化的时候,处月摩就早早派了使者过来商讨互市通商的事情,跟着使团混迹一起来的,还有他那同父异母的小弟处月久。
处月久生性活泼,又与亓深雪年纪相仿,三天两头就跑来鬼混,今天带点北戎的新奇小玩具,明天带很多外族布匹和宝石。两人还裁成小衣服打扮孩子玩儿,天天把卫思君打扮得跟域外小公主似的。
那一段时间大战初平,卫骞军务繁忙,常常早出晚归,有时巡检大营来不及回来,都只能住在营地里。等忙完那阵回过神来,处月久都快要把大人连孩子一块儿拐跑了,处月摩那厮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干脆直接来信邀请亓深雪去草原玩儿。
气得卫骞连夜把处月久打包扔出了朔北,当即掏出了一张回京旨意。
回京的传召旨意其实三月初就已抵达朔北城,只是那时塞北还很冷,道路积雪,卫骞担心亓深雪身子差不便远行,而且念卿还太小,思君又一直体弱多病,才一直按下未表,拖到现在。如今看来,还是该速速回京,省得自家宝贝被别人惦记上。
果然亓深雪听到可以回京,很快就把处月久和草原的事都给忘到了脑后,早早准备了很多朔北土产想带回去给阿爷,每天数着手指头盼着出发的这一日。
卫骞低头还要亲,从院子门口跑进来两个仆从,嘴里欢天喜地的喊着“少爷、将军,云管事的让小的们来说一声,东西装得差不多了!您收拾好了没有啊?”
亓深雪要脸,赶紧捂住了卫骞的嘴,坐直了往外看去。
“马上马上!卿卿的花枕头,还有思君最爱玩的布偶带上了吗?”亓深雪正吩咐着,忽然眉头微微一皱,声音莫名顿了片刻,然后才继续说,“思君离了他那个宝贝布偶就睡不着觉的。别走了半路才发现漏了东西。”
“带了带了,都带了。”两个仆从挨个捋了一遍要带的东西,亓深雪听着没有遗漏了,这才点点头让他们离开。
那边两人才走,亓深雪微微咬牙,伸手到衣内,揪出了一只仗着窗柩遮挡在里面为非作歹的手,恼羞成怒地将他挡开了:“你干什么……别闹。”
“没闹。”卫骞刚才没亲着,此时不以为然,反而一手揽着他的腰学舌道,“我昨夜也没睡着觉。”
亓深雪不由想到昨夜,卫骞想与他亲昵,而他一直喋喋不休念叨回京的各种杂事,到最后还把自己念叨睡着了,终究也没做成……
“那赶明儿也给你缝个布娃娃,让你抱着睡觉!”亓深雪有点心虚地轻咳了一声,真真假假地踹了他一脚,不等卫骞来握他脚踝,就忙不迭溜下小榻跑了。
过了会儿,卫骞穿戴好衣物跟出去,看到院中仆从们步履匆匆,鸡零狗碎地抬着些箱子行李往门口运。
而亓深雪在马车旁也不知道在瞎忙什么,一会儿看看这个拿了没有,一会儿问问那个带了没有。卫骞远远望着他陀螺似又雀跃又兴奋的背影,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撇了起来。
他走过去,将肘上挂着的薄披风罩在了亓深雪肩上,无奈地道:“头发也不梳就到处乱跑,让外人看了像什么话,过来。”
亓深雪被他圈在身前,不知打哪掏出一段发带和玉簪,三下五除二帮他束好了发丝,软软的一截发带垂在肩上,又被卫骞捞在指缝间,低头亲了亲。
“南下的路上途径清水县,听说那边的温泉能舒筋活络,到时候去泡一泡吧?我们很久没一起了。”他声音低沉,似绕着发带缠进耳朵里,听得人心尖一个激灵。
亓深雪知道他在说什么,自从有了两个闹腾的宝宝,他们两个确实失去了很多独处的时间,也很久没有好好地亲昵过了,有时候才想干点什么,就会被孩子的吵闹打断。
他耳根不禁染上了几分红意,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期待的,嘴上却嘟囔说:“泡温泉可以,但你不能乱来,很、很累的……”
卫骞笑了一声:“这话忒丧良心了吧,我哪次是乱来?不都是依着你的吗?”
“你……”亓深雪脸色更红,攥着他胸-前的衣襟刚一张嘴想说什么,忽的背后马车里:“咳咳。”
他吓得一怔,反手把卫骞推得趔趄出去,随即萧焕脸色怪异地掀开车帘走了出来,此时亓深雪的脸蛋已不足以用红透来形容,那简直跟烫熟了的虾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