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宁开心得几乎丧失了理智,像只欢快的小雀鸟,“有没有镜子!”售货员指了指左边。稚宁立刻跑过去,摸着毛毯上得到软毛,爱不释手。毯子只是最普通的毯子,还有些工业原料的味道,稚宁却觉得这是她这辈子收到的最真挚的礼物,不掺杂任何利益关系。池昼看了稚宁两眼就收回了视线,敛下柔光。他其实一直挂念着她冷,但他的衣服她不能穿。他忙了一晚上,衣服上除了汗就是灰,会把她弄脏。而穿他的衣服,太暧昧。他不在意名声,却不能不考虑她。一起吃早饭他当即决定给她买件新的。他有考虑过她冷,跟着他走在路上耽搁太久会承受不住,他独自一个人快去快会更好。但又怕他跑开一会回来,她人不见了。贫民窟的治安太差,他容不得她出一点差错,他没办法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只能迁就着她慢吞吞这么走着。此时此刻,看着她欣喜接过,毫不嫌弃披在身上,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池昼的心也跟着变得无比柔软,紧张与忐忑烟消云散。一路上,池昼的心理活动并不比稚宁少。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情有多复杂,欣喜、眷恋、贪婪、后怕……各种或熟悉或陌生的情绪应接不暇,除了用冷漠掩饰,池昼不知道怎么处理。他如何不清楚她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他。池昼假装看外面的风景,余光贪心窥视着少女的一举一动。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披着廉价的毛毯,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她无疑是美丽的,怎样都美丽,却也不免违和。一条破毯子如何配得上她?她一个大小姐,为了他,大清早来这种地方,跟下三滥的人吵架,受这样的委屈……池昼低下头。少年不寻常的悸动中滋生出一股酸涩,有些东西,他不敢想,也不配。从便利店出来。稚宁拢着毛毯,叫住池昼,“多少钱,我转你。”“不用。”稚宁点点头,没有强求。转账意味着要加微信,而她和他之间不宜有更深的接触。也是在这时,稚宁才发觉今天的系统出奇的安静。因着池昼的大方,稚宁默默在心底给他加了分,他都那么困难了,还愿意慷慨解囊替她考虑,可真是个难得的好人。寒冷的问题解决了,两人又一言不发。一前一后走着,稚宁犹豫好久,问:“你要去哪?”她记得池昼家里有个病重的母亲,病人要静养,她突然登门很不礼貌。如果他要回家,她不能再跟着。少年脚步不停,“上午有课。”意思是要去学校。刚才在便利店,池昼给池母发去消息,说有事耽搁,不回去了。池母回了个‘好’。于情于理,池昼今早都应该请稚宁吃顿饭,她帮了他那么多那么久,甚至算得上是救命之恩,他该带她去见他的母亲,郑重地感谢。可池昼不想。池昼不知道稚宁清不清楚他家的情况,或许她只知道他家庭贫困,不知道他的坏名声,更不知道他有个疯了的母亲。否则,她不会接近他,对他这么好。也许她只看到了她想看到的,她想象中他最光鲜的一面。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可能不知道贫穷意味着什么,所以不觉得他衣衫褴褛有多难堪。如果她知道他是私生子、杀人犯呢?母亲病发的节点越发不确定,如果母亲突然病发,肯定会吓到她,更甚至可能伤害到她。到那时,她又会怎么看待他?池昼不敢想,以往所有的经历告诉他,等那天到来,他会失去生命中唯一的温暖。可明明他是想让她远离他的。理智总有打不过感性的时候。池昼从没因为自己的经历自卑过,唯独面对稚宁,他希望自己可以拥有光鲜的羽毛、正大光明的身份。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掩饰伤疤。稚宁确实不知道池昼的具体情况。一来,系统那没有他的资料。再者,她没钱请私家侦探,这个举动更会增加被薄瑾屹发现的风险,得不偿失。而她只想帮他,虽然动机不纯,但无意刺探他的隐私。他只是贫穷,他该拥有生为人的尊严,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事不被别人窥探。稚宁反应了一会,才明白池昼是要去学校。才七点钟啊。都是学霸了,还这么刻苦,稚宁打心底里佩服。不等她开口赞叹,池昼说:“你要来旁听?”反问句,却用确定的口吻说出。稚宁想拒绝,她直觉今天被抓包这事不会这么轻易翻篇。池昼风平浪静,可能要憋个大的。却又听池昼说:“今天是专业课,老师格外严格,如果被他抓到逃课,下次再想旁听他的课恐怕很难。”课不课的,稚宁不在意,但池昼的话和威胁有什么区别?如果她拒绝,一定会引起池昼的怀疑,认为她心虚在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