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越下越大,绵密的雨珠四处飞溅,染绿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
听雨堂里,临窗观雨的裴珩收回视线,问:“母亲从前不许她出门?”
书墨道:“咱们县主出身高贵,又一向最重规矩不过,娘子却是罪臣之女,且还在北疆长大,县主担心她在外头失了规矩体面,所以成婚第二日就下了命令,若是娘子出门,须得向她请示。”
其实,何止这些呢。
县主不满这桩婚事,待大娘子也冷眼以待,但在公子跟前对大娘子面子上还算过得去。
公子每日忙于政务,后院都去得少,更加不会在这些小事上留心。
娘子又是个老实的,一心照顾公子日常起居,从不向公子抱怨。
只是这话说出来便是离间县主与公子的情分。
更何况,如今公子与娘子已决意和离,说出来也无甚意思。
书墨道:“娘子一向喜静,兴许本就不爱出门,如今闹着要出门,怕是得了离魂症的缘故……”
裴珩沉默良久,吩咐,“去同母亲说一声,往后无须拘着她。”
*
小雨连绵三五日,纾妍亦在屋里休养了三五日。
这几日裴珩遵守诺言,一次也未来后院,只派人送来一些补身子的药。
到了第四日晌午,天气彻底放晴,耐不住寂寞的纾妍便嚷嚷着要出去逛一逛。
淡烟拗不过她,只好替她梳妆。
对镜梳妆时,纾妍瞧着头上的纱布实在碍眼,动手拆了下来,额角的伤口已经结痂,有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一块,实在有碍瞻观。
纾妍实在寻不出首饰来遮这伤疤,便用胭脂在上头描了一片海棠。
她虽不爱诗文,但是画工却极好,待画好后,淡烟望着镜中的女子,由衷赞美,“竟真像是有海棠花瓣落在额上!”
“我也觉得极好。”纾妍又在眼尾与嘴唇处也各自点了一抹胭脂,对镜照了又照,一脸得意,“我婚后也妆扮得这样美?”
其实,成婚这两年来,昔日闺阁里极爱打扮的女子已经许久不曾认真照过镜子。
女为悦己者容,可姑爷似乎从未正眼瞧过小姐。
只是这话说出来,实在伤小姐的心。
淡烟顺着她点头,“小姐只是衣裳穿得老些,人还是极爱美的。”
一向好哄的女子信以为真。
梳妆过后,纾妍捏着鼻子从那堆老气横秋的衣裳里,挑了一件勉强看得过眼的藕荷色绣海棠纹样的衣裙。
刚换上,轻云过来,说马车已经停在后头角门处。
纾妍又对着穿衣镜前后照了照,这才满意地出了门。
主仆三人有说有笑向院外走去。
谁知院门一拉开,一披着白色披风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她瞧着二十出头的年纪,模样生得倒是极清秀,就是身形瞧着过分瘦弱,仿佛一阵风吹倒。又见她作未嫁的打扮,以为她是府上的哪位小姐,正要询问是谁,对方忽然上前一步。
鼻子灵敏的纾妍立刻闻到一股子苏合香的气息。
她对苏合香里的其中一味香料过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拿手掩鼻,“姐姐别过来,有话站在那里说便是。”
话音刚落,对方眼圈蓦地红了,咬着唇不作声。
纾妍很是诧异,这位姐姐好生奇怪,怎好端端哭了?
这时,轻云在她耳边气鼓鼓道:“她就是那位表小姐。”
纾妍恍然大悟:原来是她便宜前夫的新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