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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第2页）

拉缓缓睁开眼睛。

阿努比斯从未见过拉这个表情——不同于平常的傲慢和高贵，也不是看到自己受伤时的怒不可遏，是一种类似于恐惧的神情。

他在恐惧什么？

拉是造物主、是太阳、是自然，是一切的掌管者。

有什么东西会令拉也感到恐惧？

他怕包裹着太阳神殿的雷电吗？不，那些雷电并不会真正伤害到拉的神权，只是一些小小的惩戒，甚至不会让拉有多痛苦。

那是在怕什么？

阿努比斯不明白。

“人类。”拉突然低低地叹息道，“儿子，我曾经因为你的降生喜极而泣，我哭了很久，那些眼泪落在人间，创造出人类。”

“人类的躯体是照着神明的样子塑成的，只是他们会生老病死，他们中有的善良，有的邪恶。他们难以管理。而你，我的儿子，你拥有无上的天赋，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将你的神权分成了两份——一份掌管死亡，一份掌管复生。”

“你问我为什么英普长着和你一模一样的脸？因为他就是你，是你不完整的另一半。你是死神，在奥西里斯获得神格之前代他掌管冥界，你游走于与人间，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收割灵魂之后，有罪的在冥界深处受刑，那无罪的呢？杜埃在哪里？云层之上的杜埃具体在哪里？无罪之人又是凭何复生？”

“Anubis，Anpu——另一半的你，是杜埃的掌管者，他负责维系无罪之人死后的世界，天堂。他让他们复生。”[1]

久久，神殿里只有噼里啪啦的电击声，拉在等阿努比斯提问，阿努比斯在等拉继续说。

相似的面孔相顾无言。

阿努比斯听见自己声音沙哑地问：“父亲，您是说您诞下过两个孩子？英普是我的兄弟？”

“不。”拉几乎是怜悯地看着阿努比斯，“尽管真相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我确确实实只生下了你——英普就是你。我的孩子，你是随机选择里在我身边长大的那一半。”

刚刚在下面时，英普死亡的一瞬间，阿努比斯是真的没有捕捉到他的灵魂。

通常来说，人死，灵魂会瞬间离体。

阿努比斯没有骗庭深，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知道了。

他闭了闭眼，检查自己的灵魂。

一直以来，阿努比斯的灵魂都是不完整的，他知道这件事，只以为这是他作为死神居于冥界的特殊原因。

但现在，灵魂完整了，因为如拉所说，英普真的是另一半的他，英普死亡的瞬间，自己曾被分割成两部分的灵魂和神权统统完整了。

这意味着一件非常糟糕的事：自己以阿努比斯的身份伤害了庭深，又在无知无觉的时候以英普的身份与他结婚。

现在英普死了，只剩阿努比斯，而庭深认为英普的死亡是父亲和自己的责任。

庭深不是神明，他无法看见自己与英普一模一样的脸，意味着就算自己告诉他英普就是自己，他也不会信，他只会觉得自己在撒谎。

而作为阿努比斯，自己永远无法超越已经“死去”的人。

因此，深知儿子内心想法的拉，才会用几乎是怜悯的目光看着阿努比斯。

阿努比斯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看到庭深和英普睡在一起的那天，都没有这么绝望。

那时他只觉得，只要庭深还是爱慕自己的，那么自己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他和别人睡过，反正最终神明与其信徒心意相通，就已经很好了。

此刻阿努比斯意识到，自己的另一个半身恐怕已经得到了庭深的喜爱，半身与自己统一了，可他却再无法得到庭深的爱慕了。

“儿子，很抱歉，在世界诞生之初，很多情况连我也无法提前预料到。”拉拍了拍阿努比斯的肩膀，傲慢的太阳神第一次向儿子道歉。

拉也悔恨自己不该那么冲动，反而酿成了更大的无法挽回的错。

“父亲，要是我也和您一样不爱任何人就好了。”阿努比斯低声说道。

太阳神殿外的雷电渐停，在拉亲口说出一些真相后，世界意识对他的惩罚也宣告结束。

不，并不是结束。

因为真正的惩罚，从现在才开始。

与父亲再没有多的话可说，阿努比斯打算离开，却被拉强行留住。

他把阿努比斯的翅膀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