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确是陈将军带去巢湖的兵,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是谁。
“这是你军的俘虏!从桐柏的死人堆里挖出来的!他说的话,总该信了吧?”
喊话声落,李满又被人推了一把,示意该他说话了。
李满犹豫了一瞬,开了口。
但他嗓音嘶哑,只说了几个字就停了下来,向四周看了看,又看向那将领:“我嗓子哑了,这样喊话他们听不见。扶我上那石头上去。”
将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大军最前方,护城河边上有一块巨石,将近一人高,站得高,声音也能喊得远些。
将领让手下把李满送了上去。
李满手被绑着,费了一番力气才爬上石头顶,站直了身子望向城头。
“吴将军!”
城门上的吴斐听见,顿时一惊:“李满?”
孟盈盈和沈京墨也因这熟悉的声音跑了过来,震惊地看向大石头上那小小的人影。
城头上人数众多,但李满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孟盈盈。
尽管知道她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他还是冲她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滚烫的热泪流进嘴里,他尝到一丝苦涩,脸上却还是在笑。
“将军,这小子要是诓我们怎么办?”副将不放心地附在将领耳边耳语。
将领眯着眼睛望向李满瘦弱的背影,露出一脸志在必得的微笑,道:“这小瘸子满脑子都是女人,能有那样的头脑和胆量?”
只要陈君迁全军覆没、商洛再无援军的消息经李满之口确认,拿下商洛就易如反掌了。
他话音刚落,李满那嘶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那一声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带着无尽的决绝与坚毅,响彻天地——
“大军三日之内必定赶到!”
“务必守住商洛!!!”
城内外的两方军队俱是一愣。
“大军三日之内必定赶到!务必……”
越军的将领更是目眦欲裂,指着仍在重复这话的李满:“还不杀了他!”
“嗖——”
一支冷箭自李满背后穿胸而出,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子随着箭矢带来的巨大力道向前跌去,落入滚滚流过的护城河,再也没有浮起。
“李满——!”
*
两日后的下午,陈君迁带着经过几番鏖战的残兵赶到商洛。
朱漆残破的城门紧闭着,自门板下沿往上一人多高的范围中尽是飞溅上去的血迹,由于没有及时洗去,已经干涸发褐,从远处看过去分外醒目。
城外的战场也没来得及打扫干净,遍地狼藉。环城而过的护城河中亦堆着不少尸体,河岸的土被鲜血浸泡得发软,马蹄一踩就陷了进去。
陈君迁看着城头换上的越字旗,还有被吊在城墙上的吴斐的首级,双目猩红一片。
城门上,大越将领看着城下那不足两万人的队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手中有三万大军,皆在城中休整。薛义手里还有三万人,正在赶来的路上。他根本不需要出城迎战,只要等到薛义的人马赶到,看他们自相残杀,等双方厮杀得差不多了,再出城摘个桃子就好。
只是没想到陈君迁来得比他预想的早了些,那他只好把人质抓来,拖延一下时间了。
“去,请陈大将军的夫人过来。”-
商洛衙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沈京墨昏昏沉沉地躺在肮脏的草席上,肩膀抵着潮湿的墙壁,酸腐的臭味直往鼻子里钻。
她睁不开眼,耳鸣不断,头也痛得像要裂开似的——昨日越军破城后,她与一众义军亲眷都被抓进了这里,混乱中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脑袋,顿时便不省人事,直到现在也浑浑噩噩。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和很多人被关在同一个监牢中。
忽得,一阵锁链响动声传来,牢房的木门被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沈京墨听见有人说话,声音忽远忽近,问谁是陈君迁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