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通话过程里,裴淮自始至终只眄了一眼向鸣岐,眸底并无涟漪扩散。他定力极强地听完女孩的叙述,等电话另一头只剩低低的啜泣才开了口。
“我知道了。”拇指划向首页的某一个按键。这是曼谷旅馆员工的入职必装软件,它被用来转接号码,使通话流入组织管理部,并另派专员与委托人详谈,“收费详细有人会为你说明。请理解,这是成立委托的流程。”
“啊是之前那个哥哥吗,我……”她还有话要说。可裴淮在一声“祝你好运”后强行掐断了通话。他把手机扔还给向鸣岐,再往宠物医院的前台账户打入一笔垫付款,走出医院大门。
来到漆黑无人的公园小径上,向鸣岐觍着脸凑向他。
“哥,你是不是该回家休息了?”他岔开两指,拉下左右眼睑,还附送一个吐舌的鬼脸,“你看你再不好好睡觉黑眼圈就要耷拉到嘴角咯。是不是这几天忙坏了,要不我帮你按按肩膀吧?”
上扬的尾音被顶至上颚的一刻,一只手回掐住他的脖子,将之狠狠撞到树干上。
“向鸣岐。”叶子洋洋洒洒地落下。裴淮向他靠了过去,瞳孔收缩,声音阴恻恻的,“原则上,曼谷旅馆不会拒绝任何委托。因为那是收费项目。”
那手劲强到足以碾碎喉管。感觉并不好受,向鸣岐面露痛苦之色,忙举手投降:“哥……咳。”
“你到底是关心我,还是另有图谋。我不在乎。但在我这里,你必须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这类电话,请你下次第一时间转接给部门。”
“嗯嗯嗯嗯嗯,新人培训的时候我听到啦,他们特意,咳、讲过一次。”他像濒临窒息般,疯狂汲取着新鲜空气,“我刚才只是没想起来而已,我……”
“你不是没想到。”打断他的是再度收拢的五指,深得入了肉。
“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拜托——”
“你只是在对我撒谎。”
“不不不不不我怎么敢呢!”后者的瞳孔因惊惧骤然缩紧,双臂高举过头顶,“我保证下次不这样,保证以后不摸鱼不开小差,上课一定把眼皮贴到脑门上。跪求放我一马呜呜呜我还那么年轻。”
裴淮本就没打算下死手,只想训*几句。不想向鸣岐的反应这么激烈,他有点招架不住。
万幸在他不知所措之余,有电话铃的遽然加入。他撤开手,转身接起那通电话。
接线员是他一位老朋友,曼谷旅馆-肯尼索分区的元老之一。是一个声线热情洋溢的女孩,名字叫苏敏娴。
“噗滋噗滋——噗滋。”她在模仿怪声以调节话筒,“新委托来了,要求是找到某只猫咪。尾巴上有一圈白毛,绿眼睛。委托人说定金先预付到你卡上了,尾款再说。谈下来的费用不多,应该是那小姑娘的生活费,大概一千出头点,可以吗?”
“可以。”
“说个私人话题:你居然会帮一个小姑娘找猫?有进步嘛。难不成我们公司的大帅哥最近在热恋期?”
“……没有。”
“唉好吧,反正也不指望你诚实,我不多说了,说多了你又不高兴。”随着他确切的答复,通话再度转回委托人那边。
不知道苏敏娴跟她说了什么,女孩不太敢回话,只是语带哀求地问他。
“那、那个,现在可以了吗?”
裴淮没有即刻回应委托人的疑问,而是拿拇指压紧绷带一端,沿指骨绑绕,经由拇指的那一节被牙齿咬扯到极致,绑得牢实。
“详细内容我已确认。现在,曼谷旅馆将正式接取您的委托。”战壕匕首的指虎握柄还未穿过四指,被他单指一勾,内刃朝外翻转了一圈,“——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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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咖周边的监控完全调取出来前,曼谷旅馆先查到了兼职生的住址。壮壮失踪的同一时间,兼职生王奇也不知所踪。如果不是清洁工阿姨喜欢在换班点抱一下这些猫咪,情况可能会变得更糟。
而直到现在,店方也没能联络上那名兼职生。
定位标识停在了一栋烂尾楼工地的西南角。因楼盘工期延误,原先住在附近的工人也陆陆续续搬离。据说兼职生曾在此滞留近两个多月,档案地址上填的也是这条。
“哇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他好可疑。”一处路灯稀疏,在夜里显得孤零零的铁皮房前,向鸣岐手揣口袋,半截糖棍在唇间转动,“证据一,手臂上的抓痕,证据二,他跟个榴莲一样猫见猫埋。综上所述,这家伙不是凶手我直播倒立。”
裴淮垂着眼没理他,上前试推了一下房门。没锁。
尽可能降低锁舌的噪音后,门向内打开,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板凳上的电磁炉,插孔连着一个污损严重的插线板。锅具内还有粘底的面糊。
从前门到屋内的道路很难走,有一道密密的,汤汁所留下的水迹。看得裴淮脸色复杂。
门口堆了包垃圾,没扎口,低头就能看到里面那些没吃完的饼干与泡面盒。再往里,空间只由竹帘隔开。
帘底透出一缕微光,键鼠的敲击声也溢漏而出。向鸣岐立刻蹲伏,准备动手,开始前他还自以为俏皮地跟裴淮挤了挤眼睛,竖起拇指。
裴淮像没看到他一样环视周围。墙根堆着两袋进口猫粮,四个陶瓷的斜口碗,没有剩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