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搬走?”
“敢情刚才你一句也没听我说啊,我好伤心。”像是无法忍受这样一针见血式的提问,他卑微地对起了手指,“现在找房子很麻烦的,我又是可怜的穷学生。就给我宽限一点时间吧,我会听话的。”
“我只给你一个星期。”裴淮回身看他,眼神如刀刃一般锐利,“下周六之前,你必须离开我家。”
“那我搬走之后你会想我吗?”
“不会。”
“这该不会是心里话吧?”一瞬间向鸣岐紧皱起眉,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难道哥哥你一直在盼着我滚蛋?”
“随你想……住我家有几点注意事项。记下来。”一进玄关,裴淮信手扔给他一支笔和便签本。向鸣岐先是埋首署名,再颔首微笑,一副听之任之的学生样。
裴淮看向他握笔的右手,稍作沉思。他记得自己第一次收到卡片时,字迹有着往右擦抹的迹象,很浅,但足以说明一件事。
——书写者极有可能是左撇子。
而向鸣岐接东西时,用的是右手。
当然,他还不至于天真到因为一个细节排除他人的嫌疑。惯用手,书写习惯,这些全都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如果连于明睿都在警告他“小心”,那他确实应该多留几个心眼。
“第一,保持卫生,在你用过的任何东西上,不要让我看到脏污。”他叮嘱道,“第二,你用过的碗筷在消毒柜里。不要和我的混放,杯子也是。第三,除阴雨天之外,被褥两天晾晒一次。第四,不要外放音乐。”
“可是这样听起来怪麻烦的……”
“不想遵守可以出去。”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遵守绝不犯错,谢谢你愿意给我重新做人的机会!”
没工夫听他这些可有可无的漂亮话,一交代完事宜,裴淮直接以客厅消毒的名义打发他进卫生间,戴上橡胶手套,翻开日记。
有三分之二的内容都在记叙一些学校生活,看着十分枯燥。想来,二伯愿意交给自己的东西,定然是筛去了一部分危险信息的。
舍友、老师、朋友、社团、学生会与各类竞赛,均是些越读越乏味的日常。
裴淮后掀几页,视线掠过弟弟自杀两个月前的一页空纸。右下角黏着一张名片,其余什么都没写。
景山地产公司。
单礼。
……单礼,有点熟悉的名字。裴淮摸了一下紧抿的嘴唇,光凭两个字,难以记起关键的部分。
他拍下照片发给阮云豪,留言道:【帮我调查一下这个人和公司:背景、资料、业务范围。越多越好,谢谢。】之后,无论消息弹窗响得如何疯狂,裴淮都没有再看一眼。
他半倚着沙发,在炖牛腩的香气中闭眼思索——如果值得怀疑的首要对象真的是向鸣岐,那么,他也该动手了。
但是对于这件事,他没有丝毫头绪,一切仅限于推测,仅限于想象——突然,裴淮感到脸颊一热,睁开眼,就与一张放大的脸孔猝然撞上。
眼睛、鼻尖、睫毛,乃至嘴唇都近在咫尺,它们有的眨动,有的翕张,有的还在颤抖,连脉搏都在皮肤下加快了跳动。
裴淮正巧对上他眼中藏不住的痴迷,不由愣住了。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当自己陷进沙发时,领口往右一滑,呈露出紧实的肩部线条。从颈侧肌理到后肩,向鸣岐看得有些晃神,腹间一阵阵发热。
——看看他,看看那强势与冷感并存的眼睛。那望过来的眼神严厉至极,近乎命令,让人打从心底灼烧起来。
向鸣岐本打算就近距离看看他,却盯得越发神志不清。
太近了——而且,很热。裴淮一个抬膝,用力极大,深深抵进了冒犯者腹部。
向鸣岐猝不及防地吃了一痛,当即直不起身。情急之下他想找支点,不料眼晕,失手握住前辈的手腕,将他仰面按到枕头里。
沙发嘎吱嘎吱摇动着,他们对视,屏息,不发一语,呈上下位般对视。裴淮的双腿被他用膝盖顶开,几乎钉进沙发。
而向鸣岐一条腿紧紧抵在前辈耻骨处,他大脑宕机,更没注意到自己正往里压去,直引得裴淮惊喘一声。
在长久的沉默中,他想,完蛋了。